“诶?是吗?”仁青忽然不再跟圆盘较劲,呲出大牙来,“她真没把你当男的吗?”
“你高兴什么呢?”
“我没高兴啊,我天生喜相,自来笑。”仁青死命压着嘴角,对何川的态度眼见着和缓许多,“我还以为你俩人……嘿,吃菜,吃菜。”
手一伸,刚转走的肘子转眼又给何川转了回来。
何川觉得莫名其妙。他一直以为李仁青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今天是来摊牌的,没想到他打坐下就开始胡说八道。
再抬头,只见这人又弯腰不知道在桌子底下胡乱摸索什么,起身时,搬出大大小小、红花绿毛方言,形容五颜六色的一堆礼品来。
“我不要”何川摆手。
仁青笑容僵硬,“呃,不是给你的。”
东西往桌上一放。
“麻烦你帮忙转交给林阿姨。我最近,不方便去探望。对了,她病怎么样了?肝移植手术安排了吗?什么时候”
“出院了。”何川声音小下去。
“好了?”仁青惊讶。
“是没必要做了。医生说最后就……”何川找着合适的词,“尽量让她舒服渡过去,别折腾了。昨天,林阿姨提出要回家,她说一辈子都献给医院了,最后不想也在医院……”
仁青低下头去,手抠着礼盒的外包装,神情落寞。何川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对了,你爹不是凶手。”
这话来得突然,仁青脑子没转过弯。
“上次吃饭,你不是托我打听林广良的案子嘛,最近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抓到了,牵扯到老庙村的旧案,很有可能重启。”
“真的?警察那头怎么说?证据什么的”仁青胡乱抓住他,“真凶抓到了吗?”
“证据什么的,还在找”
“那你们真能确定我爹不是凶手?”
当然能,因为我爸才是真凶。
可这话何川怎么也说不出口。
“别问了,我也不能说太多。总之,你可以放下负担,好好生活了,”他看着他,“往后别跟那些人混一起了,不然早晚要出事,赶紧找个正经工作”
门开,大堂经理探头进来。
“您好,厨师要下班了,主食先给咱上来行吗?”
李仁青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要的东西也一块儿给我吧,我自己带回去。”
经理瞥了眼何川,却什么也没说,笑着出去。
很快她又折回来,将只巴掌大的密封袋交给李仁青。
何川瞥了眼,见里面装着小半袋的白色粉末。刚张嘴要问,当啷一声,服务员将主食放到桌子中央。
何川嗓子眼儿瞬间紧起来。
两盘饺子,一黑一白。
那头的仁青已将粉末揣进兜里收好,拿起筷子。
“小时候就馋这口。当时家里穷,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口纯肉的。”
他夹起一只,擎在空中凝视。
“饺子,好久没吃了。”
那年除夕的烟花又一次在眼前绽放。
北风中,两个小穷孩蹲在一块儿,头抵着头,合抱住一碗半凉的饺子。
两双眼紧紧盯着,可谁也不愿多吃,只吸溜着鼻涕,吞着唾沫,不住地抖。
“你吃!”
“你也吃!”
“你吃我才吃”
……
“何警官。”
如今已堕入暗夜的李仁青将十二年前的那份饺子重新推到他面前。
“你吃啊。”
何川无声地夹起一个。
也好,当年没吃完的饺子,今天做个了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