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了奶奶。
最后一刻,他还是下不了手。
他做不到,盖上瓶子,准备回去找宋叔认罚。
然而下一秒,手中一空,瓶子被谁夺了过去。
抬眼看,蛇哥不知何时窜出来,瓶子一扬,尽数泼了出去。
对面男人一瞬间地茫然,紧跟着,鬼哭狼嚎,万箭穿心。仁青木然地站在那,看他翻滚,看液体沾过的衣裳瞬间烧出点点孔洞,灼得焦黑,而泼洒到的皮肤却变得苍白,死了一般。
悲鸣尖锐,凄厉,临近的民舍起了骚动。不少人家的窗子亮起灯,人影晃动,马上就要探出头来。
“走!”蛇哥拉他,“走啊!”
可仁青觉得不能扔下他自己不管,得送医院
“再不走,都得死!“
蛇哥下了死力气,攥住他衣领朝巷外拖。仁青还在晃神,每一脚都绵软,像是踩在烂棉花上。
车早停在巷口,门洞开,时刻待命。
蛇哥刚把他塞进去,不待坐稳,司机便一脚油门蹿出去,只留下渐弱的轰鸣。
仁青回头看,惨白色的太阳从灰色的楼宇间升起,一切都不真实,像一出荒诞的噩梦。扭曲的巷子深处,一个跟他一般年纪的青年,正独自融化成肉泥……
他收回眼,看蛇哥,似乎不认识他。
车窗倒影着自己的脸,那一刻,他同样不认识自己。
……
如今再看着镜子里的蛇哥,脸依旧青白,血色再没有回来。似乎在硫酸泼出的一瞬,他灵魂的一部分也跟着死去。
“可是,你怎么办?”仁青问。
他看向蛇哥的手,一小块疤,皮肤已然变黑。在泼人的时候,液体也不小心喷溅到了自己。
“这点小伤,没事”
“我是说,以后。”仁青艰难地开口。
蛇哥愣住,仁青仿佛看见他小时候的样子,在成为蛇哥之前,小小的佘鸣威。教室里,老师问了他一道难解的题,小孩就那么干巴巴地张着嘴,紧张的泪打转。
儿时的烦恼,哭一场便能解决,而长大后,哭泣不再是解药,成年人只能笑。
于是蛇哥笑着撞向他,“我本来就是混的啊,怎么,忘了?”
他又变成了混不吝的蛇哥。
“这回在宋叔面前露了脸,说不定我能升职呢,回头当你领导,你当我小弟,哈哈哈哈”
笑声干瘪,仁青知道他在怕。他的手不住地颤,打火机按了两次都没出火。
仁青实在看不下去,帮他稳住,蛇哥投来感激的一瞥,低头点烟。
一时间,再没人说话,烟雾在逼仄的厕所里弥散,充盈。磨砂玻璃隐隐透出晃动的人影,外头的小花脸正手舞足蹈地对着空气骂人。
几句听下来,好像是网恋对象嫌他劲舞团玩得菜,解除了情侣模式。他眼下最大的烦恼就是游戏打得烂,被网友嫌弃。
多么幸运的人,多么美好的一天。
蛇哥听着听着,羡慕地笑。深吸几口烟,长舒一口气。
“我当时说什么来着?趁你还没陷太深,回头来得及。”
蛇哥说得认真,而仁青也是此刻才搞明白,原来那句劝诫的重点在“你”。
“我是没机会了。这些年,身不由己做了些不光彩的事。也赖我,性子软弱,怕东怕西,人家指哪儿我就打哪儿,生怕就连他们也不要我了。”
蛇哥垂下头去,仁青望着他脑后干枯的黄毛愣神。
“可他们还是都把我当个屁。我知道,这次也是给人当抢使。但被利用,总比被无视强,对吧?能被利用,也说明我还有点用不是”
蛇哥小心地掸掉烟灰,自从阿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