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这么想,脚下不自由走了过去。

走近看去,果真是蚕,两只蚕身子油亮金黄,触碰一下,手感脆硬,是被油炸过的痕迹。

想到自己养的蚕经历了什么,姚蝶玉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啊,母也天知的,干什么吃我的蚕……”

五龄大蚕可以食用,蚕蛹也可以食用,油炸后味道鲜美,是人所需要的五味,去年干旱饥荒,有的蚕娘子养不起蚕,直接活埋了,有的拗不过家中人,把辛苦养大的蚕烹成食物饱腹,姚蝶玉养蚕爱蚕,别人吃蚕她不管,可吃她的蚕,她脾性一下子就上来了,一个急促的呼吸之后,怒气在脸上丝丝浮动。

厨房是余采薇用的,偷她蚕吃的人也只能是她,姚蝶玉狠狠反袖擦了一下泪眼,结果太过用力,把泪眼擦红了些,面容上的怒气因此又重了几分。

她压抑着满腔怒意,心疼地捏着那炸得脆生生的蚕,跑到余采薇的寝房前:“婶婶,你在吗?”

寝房的门合得溜严,里头的人听到敲门声和姚蝶玉的声音,着了一惊,筷子都拿不稳掉到了地上。

等了一会儿,里头只有乒铃乓啷的声音,却没有说话声,姚蝶玉想余采薇是在毁尸灭迹,到时候她只要矢口否认,自己也拿她没办法。

那些蚕,她从芝麻粒大养到食指大,每日担惊受怕,怕它们饿,怕它们得病,还在晏鹤京那儿受了委屈,好不容易要结茧了却被人拿去吃了,她无法接受,犹豫片刻后,直接推门而入:“婶婶!”

打开门看到的光景,便是余采薇往福哥儿嘴里塞那所剩不多的炸蚕。

炸蚕在福哥儿嚼动之下,发出清脆之音。

早晨还抱着桑叶吃的蚕,一眨眼就成了别人口中的食物,看到这个光景,姚蝶玉嘴巴一撇,擦去的眼泪再次掉落。

她带着哭腔的质问,在醇香的房内响起:“你、你……干什么吃我的蚕,呜呜呜我的蚕,我好不容易才养大的啊,呜呜呜呜。”

面对姚蝶玉的质问,余采薇脸上火辣辣的,她这几日不知为何事而愁,脸不涂泽,熬得脸蜡黄干瘦,衣裳也穿得破旧了。

有些可怜。

余采薇双手无处安放,她把装有炸蚕的盘子交给福哥儿,僵硬地拉着眼泪不停往下掉的姚蝶玉到一旁去,温声解释:“你别哭,我这也是没办法,福哥儿他爹魔怔了,不管我们娘俩的死活,整日价就待在赌坊里,我屋里头值钱的东西,都被他偷去解钱了,我手里头的银子都用在生药局里了,福哥儿病了,我又没有闲钱给他买肉,所以就……”

听了余采薇的解释,姚蝶玉的怒气减少了几分,眼角挂着小泪珠委屈道:“可那是我的蚕,我好不容易才养大的,你怎么可以吃了它。”

“我知道,我保证,等福哥儿病好起来了,我帮你养一个月的蚕,好不好。”余采薇哀求道。

余采薇性子自傲娇气,不曾和人低声下气哀求过什么,今次是因为福哥儿,走投无路了才会做出偷贼一样的举动。

姚蝶玉憋在胸口的怒气发不出来也吞不下去,不管怎么解释,她仍然不能接受余采薇偷蚕吃,偷一次也罢了,如果不是这一次发现了,她的蚕就要被吃光了。

越想越气,气到眼泪掉了下来,她还想说几句,但模糊的目光在看到福哥儿一脸无辜望着这边,又看到她瘦削发黄的脸庞,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她的辞色渐渐缓和:“你可以自己去挣银子,也可以和身边人借一些,但是,你不能偷、偷吃我的蚕,如果你再偷我的蚕,我、我就去告官府了。”

“晓得晓得,福哥儿快好了,我不会再偷了。”余采薇赔笑道,“我保证不会再偷了。”

保证有什么用呢,姚蝶玉没好气瞪了余采薇一眼,带着怒气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