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冲愣住了,又问道:“然后呢?”

“我一人喂了一口断肠草的毒药,又告诉他们,解药只有一人量,谁告诉我更多的钱财下落,我便开恩救人,两口子比赛似的告诉我钱藏在哪里。”

“我大开眼界,他们已经有那么多的钱了,居然还记恨谢必行做生意挣的那一点钱,派人去杀他。虎毒尚不食子……”

“多的是呢。”薛冲恨恨道。

初九笑吟吟道:“说的也是,谢必行肯定不会对亲爹发善心,更不会原谅谋害他母亲的嫡母。”

“所以我便加倍报复。谢家夫妻俩气喘吁吁,躺在儿子僵硬的尸体之下,口中不断冒出鲜血,手一直向我伸出来,什么都交代了,可还是换不来解药。我根本就没有带解药。两人死不瞑目,谢必言的眼珠子却在那时掉了出来,差点化了。”

“三具尸体,我全推到寒潭里。谢必言半夜冤魂索命,索他亲爹娘的命,不关我事。”

初九的脚点了点水面:“不觉得我残忍吧?”

薛冲斩钉截铁道:“怎么会?我巴不得这样对我亲爹亲娘呢!”

“多少人报仇雪恨后,功成名就,看到仇敌过得太惨,竟心生怜悯,自我反省。恨自己做得太毒,又想起来仇敌不是没有好的时候……”

“放屁!那是记性差!”薛冲一拳捶到桥面,“反正我不会!”

步琴漪欣赏道:“没看错你。太容易原谅的错误,原本就没伤害太深。”

他朝薛冲眨眼睛:“真的不怕我?”

“不怕我?”

“你都披着一张人皮在我眼前好几天呢,我何曾怕过你?”薛冲笑道。

“生辰快乐。”初九忽然道。

“……”薛冲愕然,她忘记了。她明天过十九岁生日,这一整天都没想起来。她没告诉过珍珠和师母他们这回事,所以更没人想起来。鹤家更是说起来只有鹤颉记得。

“没什么礼物能献给你,但还是准备了一个。”初九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呢。”

薛冲嘿嘿笑道:“你准备什么我都说好。你对我很好什、什么?”

初九转眼间已换了面目,连身高都缩短了似的,微微弓着腰,体态是个中年妇人,而脸更是慈眉善目,是卖杏花酒的沽酒大娘,是路边叫孩子们回家吃饭的面摊老板,还像那些在绸缎店选料子微笑的妇人,随处可见,温柔可亲。

“冲儿,生辰快乐。”这中年妇人开口,声线都变了,薛冲几乎在哪里听过,平凡寻常,可她说的话,是薛冲这一辈子才没听过的。

“马上就十九岁了,是大姑娘了。你做出了娘一辈子都没想过的大事,你是我们万星城的骄傲。我和你爹商量过了,给你凑了五十两银子,去打一把好剑,不要被别的同学比下去了。”

薛冲抓住妇人的手:“我……我不怕被同学比下去。”

“胡说。别人有你没有,你怎么不眼馋?别人有的,冲儿一定要有。去了天都剑峰后,用钱的地方还多得是,就是靴子就得穿坏不知道多少双,还有马匹,门派里有马,可总得让给师兄师姐,冲儿还是得自己去买一匹,才能走得快走得远。”

薛冲怔住了,就算知道是假的,还是喉头发哽,她低下头,再抬头,已泪珠滚落,她努力克制,仍然下巴发抖:“我不去远的地方,我要留在这里,留在北境。我不要花那么多的钱,你和我爹都没去看过。”

“又胡说了。你去过中原就是我和你爹去过中原。你的眼睛看过的风景,就是我和你爹看过的风景。把钱拿着,不要再推辞了。别愧疚啦,拿着呀,拿着呀。我和你爹只有你一个孩子,不疼你疼谁呢?”

妇人拿着钱递给薛冲,薛冲肩膀抖着,接过钱,猛然抱住初九变化的妇人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