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天纵英才的表哥,那个困在亲生母亲仇恨里的表哥,知道真相后,一剑削平了他父亲的坟茔,也一剑杀了石不语。

这些事江湖人全部熟知,可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么后来呢?

“后来呢?”步琴漪兑了点蜂蜜喂给白发的弱智孩子,他问胡笳,替几年后听到故事的薛冲问,又替每一个江湖人发问。

“后来?”胡笳挑起眉毛,她的眉毛弯刀如月,许久不修,已经生出许多小杂毛,就在薄薄的、隐约看到青紫颜色的眼皮之上。

“有很多奇怪的事发生了。”

“我做了那么多坏事,表哥不恨我。”

“更奇怪的是,我也不恨表哥。”

“最奇怪的是,是表哥的属下恨我。”

依稀是因为那个叫作越星生的年轻男子曾经有个姐姐,被姨妈害死了。

胡笳愤愤不平道:“死个把人而已,他何至于那么耿耿于怀?”

越星生耿耿于怀到离开那么好的中原,背井离乡四处追杀携带姨妈出逃的胡笳。

胡笳不可思议道:“中原!那么好的中原,他居然舍得离开。我真不想离开中原……我讨厌西原的沙漠,也讨厌西通王庭……”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越星生如鬼似魅,神出鬼没,胡笳不得安寝,姨妈的身体越来越差,她走投无路,只能回到西原。

她知道这儿有一个男人,一个给自己取了汉名叫作云隽的男人,会等着她。他在几年前被她粗暴得到又武断抛弃后,就一直在等她。可他并不承认,他不喜欢“等”这个字,他喜欢许多文绉绉的词,譬如伺机而动,又譬如自投罗网,再譬如长兄如父。

胡笳冷笑一声道:“云隽是我的哥哥!”

“他是西通王庭的二王子,大王子像猪一样能生,王位根本轮不到他,他根本就不受宠爱,他曾经做过质子!”

“那年石不语在小宛国婉转承欢……小宛国的国王把手伸到我的衣襟里,我压根就不在乎,我离来癸水还早着呢,平板一条,凭他怎么摸。可云隽居然在乎,他只是一个质子而已,凭什么管我的事?”

石胡笳指了指怀里瘦小的孩子,她一丁点都不漂亮,又皱又碍事,一丁点都不聪明,不会说话,直流口水。步琴漪通过牙齿判断出她的年龄大约七岁,但她卑琐得像四五岁,甚至像条老得快死的狗。

“那时我比她现在大几岁。”胡笳继续道:“云隽喜欢自讨苦吃,他敢上前阻止小宛的王,这不是送死吗?他被鞭刑,血肉模糊不得动弹时,还不是我给他送饭送药?”

“他在牢中吃我的饭吃我的药,还敢训斥我。”

“我怫然大怒,可他咬着我喂饭的勺子,潸然泪下,我忽然发现……”

“哼,步琴漪,想你也没见过铜镜生锈的颜色,那就是云隽眼睛的颜色。”

步琴漪问道:“铜镜绿?”

“铜镜绿。”

“是云隽哭时眼睛的颜色。”

步琴漪告诉薛冲,只有说到这里的时候,胡笳凶狠的表情才有一点柔情,像梦一样转瞬即逝。

这对兄妹里,胡笳没有丝毫变化,她始终想回到中原,她想要中原的家人,所以千里流浪,她没有放下过一次病弱的石不名。

变化大的是云隽。

质子生涯结束后的几年,胡笳回了一次西通。

“那时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二王子了,出身高贵,又痴迷刀术,和马贼为伍,威慑四方。”

胡笳大为不屑道:“可他装作不认识我!我一辈子也就喊过那么一次西通语的哥哥,他装作不认识我!”

胡笳的脸上全然不见伤心,只有轻蔑。

“他有一个无能的母亲,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