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回头,房门已关,香风阵阵,随之飘进来的是插了满头鸡毛的公仪心。

对方皮笑肉不笑道:“这人说是你的故交。少主大人,你真是天涯海角,广存知己啊。”

那中年男子终于回头,可眼前没一个是他的故交知己,他茫然大叫道:“九公子在哪儿?!”

步琴漪无奈:“你姓周,是葫芦晓人,去年在西原你啼哭不止,卖身葬马,人人笑你,只有我带你的马钉了黄金马掌,使其风光大葬。”

他无可奈何中亦有柔情怜悯:“秋去冬来,天气冷了,老周你还不加衣?”

老周终于哭出了声:“公子!”

步琴漪他原本帮他,就跟他帮鹤颃一样,卖身葬父葬母纵然可怜,但不足以为奇。此人爱马如命,才得到步琴漪的垂青。他随手之劳,此人却铭记在心,拿出传家宝,江湖茶馆一开,他有了渠道,便要报答。

老周指名道姓,要听风楼一位行九的小公子,不见此人,他绝不献宝。若在中原,这么哭哭啼啼的人又支支吾吾,长老们是理都懒得理,但北境开荒,公仪兄弟才通知了步琴漪,也就是这位行九的公子。

西原地广人稀,步琴漪驱驰于天地之间,红尘来往皆是过客,就是王公贵族也是如云消散,更何况老周一个可怜人,他从未想过要他回报,连老周的真实姓名他也没问过。

此时此刻,老周终于自报家门,也来带了他的家传故事。

冲冲在楼下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了谢二出来。谢二略感疲惫,但还是问道:“有奇怪的人和你搭话吗?”

“没有!”

“我知道你在谈很重要的事,所以我也不会和人乱搭话。有一个满头鸡毛的人在我旁边晃悠,我一眼都不敢看他。”

“很好,多谢你。”

“你,是不是累了呀?”冲冲问道,她发觉他满脸倦容,且不是肉体疲倦,而是用足了精神似的,如今连说话的力气都少。

“有一些。我现在得回谢家,演一出还魂记。终友人之托,尽义而已。你和我一起吗?会很热闹的。此时他们应该发现谢必言死了。”

方才还英勇勃发的冲冲鹌鹑似的乖巧:“我不去了……我害怕。”

步琴漪意外道:“你还有怕的时候?”

冲冲抬头看谢二,舔舔嘴唇,一向彪勇的她也有些紧张:“那个死人是我杀的,我不敢去。而且我是鹤颉姐姐,谢必言是鹤颉的未婚夫,我不想去,人家见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呢。而且我从鹤颉手里抢来的唯一一件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个烂东西。”

她语无伦次道:“鹤颉恐怕不惜得要……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抢妹妹的未婚夫?我想解释给你听!”

“下次吧。好吗?”谢二看天色,他真的要走了,“再不去演还魂记,我怕谢必行对我有意见,来我梦里骂我。”

冲冲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浓烈的不舍,可又不想他觉得她很难缠甩不掉,她只能磨磨蹭蹭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你们听风楼探子的名字一定很宝贵,但是我本来就厚颜无耻,所以……我能不能做你的贵人?”

步琴漪回头笑道:“你的名字不重要,所以我的名字也不重要。如果你一定需要,我在家行九,你可称我为九师兄。”

他歪了歪脑袋:“九师弟也不错。”做人师弟的日子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初九。今日正好初九!”

她心跳得太快,她就想跑,跑还要给他留信:“你要找我,就来瓠瓜泱杏花村第往左数第七户人家。一定要来找我啊!不来,不来,也没关系!”

筋疲力尽的初九弯着眼睛微笑:“一定会来的。我替你存了钱在此处,你若要吃喝,就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