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冲无话可说,木樨花在近在咫尺的手边,琴音在缥缈的水漪之上,如梦似幻,如鬼似魅,但薛冲就是无话可说,心甘情愿,入座亭中。

步琴漪低头抚弦。

或生或死是冢是墓,或是隔雾看山的昨夜龃龉,或是曾在面上蜿蜒的双行泪,或琴或剑是爱是痴薛冲听不明想不透,风之喋喋,水之咻咻,她倏然拔剑,剑声响琳琅,剑气惊鸥鹭,留下一串涟漪与叫人心悸的沉默。

“这是思危,我来交给你。”

步琴漪看着指向他的剑端,偏了偏脖子,狭眼微咪:“我一无内力,二无轻功,手下离散,就算有些水性,胳膊力气抚琴刚好,却绝没有溺死你的本事。”

薛冲眨了眨眼睛,仿佛是终于回神了,她轻声道:“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这把剑有多好。它真的是思危……你的琴声,也令我很不安……抱歉。我来将思危送给你,从此之后……”

“一别两宽?分道扬镳?”步琴漪站起身,从薛冲手里拿过剑,掂量了两下,欺身绕过她脖子,木樨花香动,步琴漪径直将剑插入她背着的剑鞘,剑的寒光消逝,薛冲的嘴唇擦过他的脖子,只是一瞬间,他就坐下了。

薛冲垂头丧气,困惑不解,口中道:“我不懂你的意图。我不能一直在这里听下去……”她的眼睛却看着步琴漪。

步琴漪递了杯酒给她:“来?”

薛冲接过,解渴似的一杯干了,咳嗽了半天。

步琴漪注视着她,嘴角想笑,眼睛却是怅怅的,他反问道:“你觉得我是什么意图?”

薛冲给自己再倒了一杯,壮胆一般,直言:“勾引我。就像你以前做的那样。你很久不这样做了。”

“因为你骂过我。”步琴漪冷声道,“你说看不到我的真心。其实还不是会上钩?有没有真心又有什么关系?”

薛冲听他语气,便放下酒杯:“你心里很讨厌我很恨我,就不要勉强自己!你不这样做,我也会把思危剑送给你。这不是等价交换!”

“交换?等价?”步琴漪嘲讽道,“我拿什么和你换?我废人一个,连姿容也是潦倒不堪。”

薛冲抬头:“我从没有说过你姿容潦倒!”她脱口而出反驳后,声音弱了下去,“你一直都,一直都……”

“大家都有眼睛,都会看。我还买得起镜子。”步琴漪讥道,“摆歌笑、宁不苦、你新欢旧爱坐满堂,来年还会记得我步琴漪?”

薛冲再脱口道:“我不会忘记你的!”

“记得我?记得我的病容,记得我废人如斯,记得我咄咄逼人?”

步琴漪剧烈地咳嗽起来,面白如纸,旧伤始终未愈,薛冲看着他的样子,便要近身替他调息,可他执拗,薛冲几次要点他的穴,都未能成功,她气得咬牙切齿:“我当初是怎么想的,竟会觉得你温柔?明明倔得像头驴!”

步琴漪推开她,再度刺她:“后悔了?后悔被我扶持,后悔跟着我找错了娘,后悔被我送上天都剑峰吃糠咽菜没去投奔摆歌笑逍遥快活,后悔没有早点去栾书冢找到那个对你忠心耿耿的傻子……哦,有一件事不该后悔,不上天都,你上哪去调戏公仪蕊?”

薛冲气得咬牙,却还是抱住他:“你以前说你不在乎的!说什么嘴长在我身上,我想吻谁都是我的事,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都可以……”

“不可以!”步琴漪竭力挣脱她的怀抱,但还是被箍住了肩膀,他怫然大怒,“你就在这里,哪也别想去,你一日不忘栾书冢之错,就一日难忘我步琴漪。”

薛冲听他胡言乱语,便觉得此刻制服他最好的办法就是霸王硬上弓,免得他一时焦虑自己容颜有损,一时又对珍珠宁宁耿耿于怀,再兼今夜他衣裳穿得深紫,更衬肤白薛冲刚啃他一口脖子,步琴漪便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