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蒾不想重复,摇了摇头。
“不说不说吧。”路东祁岔开两条腿原地坐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周蒾点头。
“那天在是啡之地,你说你已经放弃了咖啡,为什么你又放弃了你的放弃?”
路东祁当时没深想,也不敢多想,第一直觉告诉他,周蒾是在用“人情淡漠”拒绝他蓄势待发的爱情。
几天不见,他冷静下来,才开始细细咀嚼她当时的每句话。巨大的疑问应运而生,他现在敢问出口,是因为比起被拒绝,他更愿意多了解一些周蒾。
对于他的疑惑,周蒾并不意外。
如果那天他没有催促她回庄园,她会给他一个完完整整的故事。
现在也不迟:“意大利有一家历史悠久的咖啡馆坐落于威尼斯,叫弗洛里安。”
“花神。”路东祁自动翻译。
“对,花神咖啡馆。”周蒾继续娓娓道来,“几百年前,喝咖啡是一件奢侈的事。花神咖啡馆常有贵族出入,也广受艺术家和文学家的青睐。拜伦,歌德,巴尔扎克都是那里的常客。咖啡馆经历过数次搬迁,仍一直保留着 19 世纪初期的模样,墙上挂的全是传世名画。我一直有个愿望,有一天能去古老的花神咖啡馆,坐下来喝杯咖啡,感受历史的余味。”
朝圣两字何其虔诚,路东祁听笑了:“原来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艺青年。”
“不是的。”周蒾立即纠正,“我想去是因为它是最早接纳女性的咖啡馆。”
“想去就去啊,一张机票的事儿。”路东祁不假思索,一股子纨绔子弟挥金如土的做派。
周蒾深深看了他一眼,停顿两秒才说:“1720 年创立,三百年里,先后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和数次经济危机,它始终屹立不倒,却在疫情期间被迫暂停停业。”
听起来似乎答非所问,但路东祁有百分之二百的耐心。
周蒾沉默,他也沉默,周蒾凝望熠熠闪烁的咖啡树,他凝望她。
周蒾很快感觉不自在:“你能离我远点吗?”
“离你远了我害怕。”路东祁坐回她身旁,双手后撑半仰头也望去咖啡树,“这样行了吧,你继续。”
周蒾斟酌着措辞说:“那几年,云南有很多庄园经营不下去陆陆续续倒闭。我被困在北京回不来,知道我爸咬紧牙仍在苦苦支撑。太难了,可我从没听他抱怨过什么,他总在电话里说还能坚持。其实我宁愿他不要坚持,甚至产生出一个卑劣的想法,希望玫瑰庄园也关停倒闭。”
“为什么?”路东祁不懂。
周蒾好似置若罔闻,仍沉浸在那段静态管理的封闭叙事里:“不是偶然划过的闪念,每通一次电话,听我爸说‘坚持’,我的邪恶念头就会加深一些。我才意识到,我还是不甘心不服输不愿意放弃,于是我又重新开始练习冲煮咖啡练习杯测,没日没夜的,也不睡觉,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路东祁回忆被唤醒,他长长喔了一声:“难怪我三更半夜找你,你都秒回,感情是咖啡喝多了失眠。”拿胳膊肘撞撞周蒾,他接着问,“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工作室坚持不下去嘎了,你不照样可以回来,不必非得盼着你爸数十年的心血化为乌有?”
“不一样。”周蒾目光灼灼,声音却冷酷,“比起守住我爸的心血,我更想做把他拉出绝境的人。换一种说法,我想做‘救世主’。我要打破所谓的‘天赋论’,要制定新规则。要证明给包括我爸在内的所有人看,即便没有天赋,靠我的不懈努力和坚持,照样可以让庄园起死回生。
“欲新生者必先摧毁世界,哪怕它是我爸数十年的心血。这就是我当时最真实的想法,时间倒转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想。”
周蒾的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