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和平使劲捋了捋舌头,终于找回中文语言系统,他微笑着慢悠悠道:“人年轻的时候,总会拼命去寻找自我表达的方式。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音乐最能具象化我的奇思妙想,所以我选择进入大学学音乐。
“很快我发现我错了,咖啡才是我此生挚爱。泡咖啡简直太好玩了,有太多参数和变量,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杯是天使还是魔鬼,完全能够满足我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以前当选手,后来当教练,我又发现比起咖啡豆,做咖啡其实很简单。咖啡师能做的事有限,手里没有好豆子,再厉害的技法也无力回天。用我们中国的老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酒精的加持像打通任督二脉,朱大师的中文表达能力突飞猛进有了质的飞跃。
路东祁听得和周蒾一样专注,他问:“所以你打算改行种咖啡?”
朱和平哈哈笑开:“种咖啡的重任交给周蒾,我现在还是咖啡师,还是教练,同时兼寻豆师。我希望将来的某一天,”说着朱和平激动地站了起来,青蓝色的眼睛光芒四射,他像位意气风发壮志踌躇的少年郎。
“中国的咖啡师能带着本土的咖啡豆,走上 WBC 决赛舞台,勇夺冠军!我更希望有一天,WBC 的决赛能在中国举办。不管是咖啡爱好者,还是普通老百姓,在家门口就可以看到全球最顶尖咖啡师的精彩对决。”
激昂了,澎湃了。
满怀宏远理想的朱大师扯掉皮筋散落长发,挺胸昂首张开双臂,欲一展歌喉。
大事不妙,周蒾和路东祁几乎同时扑上去捂住他的嘴。
路东祁比周蒾慢了一步,他的掌心安全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视线撞在一起又迅速弹开,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但谁也不敢松手,因为酒后的朱大师真的太不可控了。
合力把朱大师按坐回矮凳,路东祁像威胁人质一样警告他,敢唱歌就把他宝贝的苞谷酒全部喂狗。嘴巴被捂得严严实实,朱大师一个劲儿点头,歌可以不唱,酒不能没有。
双方达成共识警报解除,朱大师的激情失去了燃烧的途径,他憋不住,硬拖着周蒾和路东祁继续聊咖啡。
周蒾当然乐意听,路东祁已然昏昏欲睡。
用脚尖勾一把高些的木凳到身前,他抱着胳膊软塌塌趴上面,眼睛半睁不睁,有上句没下句地听着。
朱大师谈兴正浓,估计奔着通宵畅聊去的,周蒾肯定会奉陪到底,劝路东祁先去睡。
“我不睡。”路东祁挑起眼皮,为展现自己的参与感,他稍微动了下脑子但动的不多,胡乱问,“朱大师,玩音乐和玩咖啡有共性吗?”
朱和平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又开启另一番长篇大论。
自己提的问题,路东祁两只手托住脑袋,强打精神很努力在听。朱大师口若悬河说了很多,大多都像风过无痕,他听完就忘。直到朱大师提及咖啡美学。他说一杯咖啡重要的是余韵,在音乐里,余韵就是华彩泛音,之于咖啡,就是杯尽后无尽的余味。
听起来玄之又玄,但路东祁似乎懂了,他回想着:“你那天晚上给我的咖啡,凉凉的一入口就是个苦味,后面开始有种酸酸甜甜的感觉,再回味好像还有股黑糖味。”
朱和平的蓝眼睛又是一亮:“你的感觉很对!形容得也很准确!”他用力拍响路东祁的肩膀,如获至宝般,“哥们儿,你有当咖啡师的天赋啊!”
大巴掌没轻没重,把路东祁直接拍醒了。
他不以为然:“我一纯外行瞎说八道,你不用抬举我。”又哼笑一声,“天赋……我现在听到这个词儿就应激。”
应激是因为有人很在意,路东祁假装挠痒痒,偏过脑袋偷瞟旁边的周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