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只要将敌人杀尽,就能活命。
可茫茫雪山,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剪线了,”亲卫望着营帐上的人影,惊喜道,“赵将军的心脏是不是补好了?”
贺兰钦忙敛神。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沈青黎的声音:“慢慢松开胸骨,小心一些。”
最难的关过了,紧绷的心弦一松,贺兰钦才发现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
接下来便是缝合伤口。
温大夫说道:“王妃,你歇一歇,余下的事情交给我和老周。”
“好。”
沈青黎让出位置,坐在一旁看两位老大夫缝合。
锦一倒了一碗温水,沈青黎就着她的手,将水喝尽,目光转向一旁的漏刻。
许久,两位老大夫缝合好伤口。
从下刀到缝合,正好用了一个半时辰。
周大夫握着赵副将的手腕诊脉。
脉象仍有些弱,但与之前相比,强劲很多。
他的脸上露出喜色:“赵将军算不算从鬼门关回来了?”
救治成功,沈青黎也很高兴。
她苍白的脸上缓缓浮起一抹笑:“接下来还会发热,只要能退热,就没有性命之忧。”
说着,脱下手上的手套,见手还抖得厉害,还不等她开口,锦一已经执笔看着她。
“王妃,您说。”
沈青黎虚弱一笑,口述了个退热的方子,然后,对两位老大夫说道:“两三个时辰后,应该会起高热,先服用此方,若压不下去,再行针。”
看着她累到虚脱的模样,两位老大夫都很心疼。
周大夫的神情越发慈祥:“王妃快回去歇一歇,这里就交给我们。”
沈青黎颔首,谁知她刚一起身,眼前就阵阵发黑,整个人朝地上栽去。
“王妃!”锦一忙将她抱住。
两位老大夫也是脸色大变,一人一边握着沈青黎的手腕诊脉。
贺兰钦在营帐外也是看得清清楚楚,急声道:“周大夫,温大夫,出什么事了?王妃怎么晕倒了?”
周大夫收回手,心疼道:“王妃没什么大碍,就是心神耗尽,气力不济,昏倒了,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这一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本就累到极致,又给赵副将剖心取箭,缝合心脏,还坚持着开了个退热的方子,只怕心血都要熬尽了。
锦一将沈青黎横抱起来,出营帐时,对贺兰钦说道:“麻烦大将军让人准备热水,再备些膳食。”
贺兰钦点头,连忙吩咐下去,做些滋补的药膳。
虽然周大夫说宴王妃没什么大碍,但他不敢大意。
别人不知道,他可太清楚了。
他好几次看到宴王,对着那些家书,眸光温柔得能泛出水来。
那么多封家书,全都摸得起了毛边。
还有那朵花,都干枯了也舍不得仍,小心翼翼地放进锦袋里。
最离谱的是,入睡前,都要让那只叫玄一的鹦鹉,说上一遍“想你,王妃想你”。
他当时真以为宴王被下了降头。
宴王妃要是有什么好歹,宴王铁定会疯。
贺兰钦早就给沈青黎备好了营帐,由亲卫领着锦一过去。
虽然,她眼下只是个军医,但贺兰钦下了令,底下的人不敢怠慢,很快就提了热水过来。
锦一帮沈青黎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裳,才抱到床榻上。
沈青黎昏昏沉沉,仿佛沉进了一个深渊里。
深渊里,满是血,浓烈得能将她淹没。
她梦到了很多很多的血,看到一张张恐惧惊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