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结婚,她也不可能立刻和他结婚,然后跟着跑到香港。她比夏露更加耐不住寂寞,更离不开爸爸妈妈和朋友,她不试就知道自己一定不行。

但若是等他,她又没把握。

因为这不是一种有限期的等待。她最怕的事情就是,她带着期待像望夫石一样等,最后等来他一拖再拖的消息,感情慢慢变淡,最后以一方出轨或者不爱了为理由,尴尬而又不堪地结束这段关系。

这样有什么意思?她已经三十岁了,不是那种口头上和别人作出约定就傻傻地原地等待的年纪。小朋友看的动画片都不这么编了。

见她抵触情绪如此之大,于是青意峥说:“或者我不去了,陈姣姣,我可以选你。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

陈姣姣尖叫起来:“你不要选我!你给我撤回!”

“我又不是 AI 我怎么撤回,我已经说出口了。”

“我不管,我当你没说过,我很讨厌你说的这句话。你少来这一套!”陈姣姣情绪变得激动,让他束手无策。他不明白她怎么那么不信他。

僵持过后,她先发制人:“不然我们分手好了。”

青意峥态度坚决:“那不可能。”

“随便你,我宣布,已经分了。”

“我随便你怎么宣布好了。”他也开始生气。

他可以不去,这是真心话。世界上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是非去不可的。机会是很难得,但人生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

但陈姣姣不这么认为,她觉得他既然提出来,就说明他想去,他看似是征求她的意见,实际上是通知她、逼迫她、给她下通告。这是他的前途、他的机会、他的荣誉……不想罗列了,她觉得恶心。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不断地在为所有人的“重要的事”让路。就因为她没有重要的事,就因为她是个很普通的、条件很一般的、无所事事得过且过的女人,所以好像她理所应当地要迁就、等待所有人。

等待宋羡建功立业作出成就,等待李淇奥海外学成荣归故里,等待谢耀通知她什么时候可以见面告知她所有事情然后把她像个球一样踢。现在等待青意峥到什么非他这个天才不可的大公司发光发热为自己镀金然后赏她一个苦守寒窑的机会,这样对吗?去你妈的吧。

她说:“算我求你,你不要为了我不去。我承担不起。人只能为自己负责,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你今天走了我明天可能就会和别人上床,所以你别让我等你了。”

他低落又失望,过了一会,他说:“好,你说的,那我去。”

从这天开始,陈姣姣和他再也没有联系。

她自嘲地想,或许该学会笑的是她自己。

我恢复意识时,莫扎特仍像先前一样坐在我身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您已经听见了您的审判。您还必须习惯,继续听生活的广播音乐。这对您有好处。您的天分异常差劲儿,亲爱的笨蛋,不过,您会逐渐理解什么是对您的要求。您要学会笑,这是对您的要求。您应理解生活的幽默,生活的绞刑架上的幽默。当然,您准备好在这世上做任何事,却唯独不愿做要求您做的事!您准备好刺死姑娘,准备好接受庄严的审判,您也必定准备好苦修百年,遭受百年的鞭打。对吗?”赫尔曼·黑塞《荒原狼》

宋羡翻开这本书,寻找到了这一段。心中感慨万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杀死了陈姣姣。杀死了那个还没有遭受过许多打击的她、憧憬美好婚姻的她、对男人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的她、还没有被任何人打败过的她。

他本可以拦住她的,把她拦住在以自己为警戒线的原本的生命里。他可以给她她原本设想过的那种童话,给她一个有新的秩序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