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何意也是,他们的心一直悬在半空,落不到实处。杜石磊这几天倒是消停了,他没有陪张姨和王勇,而是在杜胜男家的客厅打了地铺,全心全意负责何晚星的日常起居。
何意最近变得不怎么说话了,他一直在医院和家里两点一线,很难有闲下来的时间,晚上便守着手机,生怕医院给他打电话。何宏远刚做完手术的那天晚上,医院只让一个人陪床,何意便在科室外的走廊里睡下。
杜胜男给他送去了睡袋,还给他带了些夜宵,两人靠在医院走廊里,旁边也都是来守夜的家属。
医院其他的地方都是不让睡人的,但是在这个偏僻的走廊,给家属们留下了一块灰色区域。里面有像是何意这样的,由于只让一个人陪护,其他近亲不想离开的,还有因为住不起酒店在这里凑合的。
走廊里没有人在说话,只有翻身的声音和打呼噜的声音。
“杜胜男”的形象还不算突兀,“何意”虽然穿得普通,但是他那张脸在这片人间疾苦中,显得格格不入。每个路过的人,都会朝他偷瞄一眼。
“你回去吧。”何意开了口。
“我陪你。”杜胜男把头靠向何意,她现在比何意高,只能靠在何意的头顶。
杜胜男想起何晚星生病,她慌乱无措地在大雪天跑到儿童医院给孩子加号,何意当初也是这么陪着自己。当时,如果他没能追出来,或许两个人早就分了。
那天,两人也在儿童医院的走廊里呆着,没人说话,那里比现在更是人间炼狱。可怜的年轻父母们,绝望地等待着,眼里都没了光。天刚蒙蒙亮,大约六点,杜胜男回去接何晚星,而何意则去窗口排着,等窗口上班,他就可以加上号了。
人不会总是过得那么体面,总会有生老病死,让人们认清生活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到了早上,杜胜男便会回去帮何意把中午的菜买好,放在冰箱,等他跟早班医生沟通之后,再回来,就可以直接做饭了。等何意回来前,杜胜男会把杜石磊和何晚星都带出去溜达溜达,或去公园,或去商场,免得让何意看着心烦,尤其是杜石磊,说不定哪句话说不好,两人又要吵架。
张姨也不再提给王勇找工作的事,几个人就默认这些事没发生过。
等到了五一放假的最后一天,杜胜男请杜石磊一行人在全聚德吃了顿饭,又买了一些真空包装的烤鸭让张姨带上。最后,杜胜男开车把他们送到车站,就结束了杜石磊的北京之旅。
杜石磊快进站的时候,跟“何意”说了声抱歉,让他好好照顾何宏远。
“但是,我还是得说一句,你自己的爹自己多上上心,别总让胜男忙前忙后的。”杜石磊交代道。
“我知道了。”
杜胜男看着杜石磊,发现他老了,脊背比以前更加佝偻,白发比以前更多,说话虽然也欠,但对自己似乎好了一些。
“你也不要怪我把你给我的钱给了你张姨。我家胜男要忙你们这头,肯定就顾不上我,再说了,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我总是会老的,总是会有动不了的那天的,到头来还是需要人伺候。你爸爸有你妈妈,那我呢?我也得有个女人照顾啊。我总不能既要别人替我养老,我又一毛不拔吧?”
杜石磊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么理所当然,似乎还认为自己颇为睿智。
“你放心,那辆车不是用你给的嫁妆钱买的,我没那么蠢。”杜石磊看了看张姨,小声对何意说,“那是辆二手车,我花的自己的钱,你们俩的钱我都留着。胜男每次给我打的钱,大头我都留着,小钱就让她开心开心,这些我都懂的。房子,存款什么的,我早就立好遗嘱了,你跟胜男放心,我给你们带来不了什么好处,也不会拖累你们的,你们俩好好在北京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