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宇这一句的震慑力,足够大,大到让谢德庆在之后的很长一顿时间里对谢宇都心存忌惮。
但,这并不代表谢德庆真的服软。
在之后的几个月,父子俩换了种活法。谢宇不再为谢德庆去偷,但依然每天靠捡垃圾为生,因为谢宇除了这“手艺活”,不会别的,渐渐地他心里也默认了自己这辈子就是捡垃圾的命。
而另一边谢德庆依然喝大酒,但对谢宇唯唯诺诺,伸手要钱的时候更是点头哈腰。父子二人,你捡你的,我喝我的,互不干涉。家里的垃圾和酒瓶也像小学里的同桌一样,之间自动划出一道“三八线”。
谢德庆不再打谢宇,谢宇也得到了片刻安宁。可没过几个月的好日子,村里就传出来了“恶魔谢宇奸杀女同学孙笑笑”,后来甚至传遍了整个凌山县城里。
孙笑笑死后,她的母亲范丽君就远走高飞,离开了这个伤心地。而警方出于保护未成年,也一直对审讯谢宇的事情守口如瓶,所以谢宇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直到他有一天去县里倒卖废品,撞见谢德庆蹲在地上,两手互插袖口,呲着一嘴大黄牙和几个女人说说笑笑,时不时地传来几句警察局子里的场景,以彰显自己“阅历千帆”的大男主人生,谢宇才知道,不离开谢德庆,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好好活着。
可谢德庆还得靠谢宇活着,所以他嘴上不说,但眼睛时刻盯着儿子,生怕自己失去这个“摇钱树”。
直到 2000 年的除夕夜。
千禧年的到来,让整个凌山县都陷入热烈的喧闹中,人们对于一辈子有机会能跨个世纪这件事,都感到万分荣幸。在刚刚过去的一年里,澳门回归祖国、中国加入世贸、建国五十周年庆典,全国上下一片欢腾。
不知道是不是也感怀于这一桩桩一件件伟大的幸事,谢德庆做了一桌子菜,买了两瓶小烧,当然了,所有费用都出自于谢宇之手。
“酒,买两瓶干什么?”谢宇坐在炕头,身子倚在衣柜上,斜着眼看了一眼炕上的小桌,身边的半导体收音机里直播着中央春节联欢晚会。
“儿子,过年你都十一岁了,长大了,这么多年爸爸自己喝酒没意思,你也学学,来,陪爸喝两盅!”谢德庆呲着黄牙将一小酒盅推到谢宇那一侧,然后倒满白酒,举起来,笑着示意谢宇来接。
谢宇盯着谢德庆,足足一分钟。
这一分钟他先是困惑,困惑这个老逼登是怎么想到让十一岁的儿子喝白酒的。然后是愤怒,愤怒谢德庆几个月前竟亲手陷害自己顶罪,然后一个奸杀犯竟然舔着脸坐在这里过年。最后是酸楚,酸楚自己投胎到谢德庆家里,这辈子注定就是个捡破烂的命。
谢宇屁股挪了几下,凑到近前,举起酒杯,竟然一饮而尽。
53 度的酒精猛撞顶梁门,一股眩晕袭来。
“哈哈哈哈!好儿子!牛!”谢德庆乐得手舞足蹈,“可算有人陪我喝酒了,这一年我都闷死了!”
谢宇捂着脑袋缓了一会,然后将两条腿盘到炕上,竟然学着父亲的样子,一杯接一杯地酌饮起来,时不时还夹着几片香肠往嘴里塞。
谢德庆甚是欣慰,和谢宇推杯换盏起来。
“儿子,咱就说,你妈那人,不讲究!抛下咱爷俩自己潇洒去了!就她那样,进了城里,只能去歌厅,话说回来,就是客厅都没人要她!”
谢宇没去过歌厅,也不懂母亲顾玲去歌厅做什么,但是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谢德庆对顾玲的厌恶之情。然后他想起来母亲离开时,谢德庆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于是借着酒劲问到:“爸,问你个事,我妈走以后,你说‘她只是不要你了而已’,这句话啥意思?”
谢德庆意味深长地抿了一口酒,然后摆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