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你可不要小瞧人家这初中学历,我听完他的回答都觉得惊讶。他说,‘佟局啊佟局,你说我们人活着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苦恼,说白了,是正当的对美好生活品质的向往,被教条的道德和古板的思想束上了枷锁,因而使人性变得渺小而蒙昧。’”
宋魁也没想到:“这能是他自己说的?我听着像他从哪儿学来的吧。”
“你别管他是不是学来的,人家还拿文艺复兴思想举例,‘我们现代人也应该向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人学习,不要羞于追求物质享乐和天性的解放。我们辛辛苦苦读书、工作、赚钱,本质上不也是希望自身、亲人和子女后代能够生活得幸福安逸嘛?这何错之有呢?’”
“他这歪理邪说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就他这套,你说有多少文化吧,或许也不见得,但就是专挑人心坎里的话说。这桌上的人哪个学历不比他高啊?可人家一晚上照样把这些人唬得都合不拢嘴了。
“他拍孔强的马屁,说‘孔院长,您是咱们省学界毋庸置疑的大拿,可您学历这么高、学问这么大,做了这么多年学问,日子却还过得像文人似的清苦,真是让我既敬佩又惊叹。您要说光苦您自己也就罢了,苦什么不能苦了孩子啊,对不对?您看,令媛才上了个国内的普通大学,不像别的学界大拿,子女那都是美加英澳本科加硕士一套下来的。要我说啊,您女儿本科毕业了,也应该送去美国留学。您放心,到时候这事情包在我身上。’”
“嗬,这马屁拍得确实到位。”
江鹭继续给他绘声绘色:“对孔强,他做孩子的文章。但对佟连武,他又是另一套了。他说,‘佟局可是教育界的刘德华啊,人长得帅,工作能力又强,可是要我说有什么缺点呢,就是佟局在生活上寡淡了一些。您看,我有个生意伙伴,长得肥头大耳,丑得要命,可就是因为有几个臭钱,美女们就对他趋之若鹜了。我这个人可能比较俗气,但是我就觉得像佟局您这样的精英、俊杰,身边却没有几个佳人相伴,实在可惜哦。’”
江鹭学得惟妙惟肖,连鲁宝坤那口带着些方言的普通话都学了出来,宋魁瞧着她,眼前简直已经赫然出现了一个油嘴滑舌、卑躬屈膝、极尽能事地趋炎附势的土大款形象来。
孔强岁数大,就拿孩子说事,佟连武年轻长得端正,就做女人的文章。真可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许孔强与佟连武自己都还没有窥破自己的内心,可像鲁宝坤这样的人却精明地窥破了他们,所以才会这样一针见血地找准位置,对症下药。
哪个干部不是从基层一路苦上来的,攀登到今天看起来光鲜亮丽、位高权重的位置上,背后多得是不为人知的艰辛和内心隐秘的阴暗。
有的人穷苦因而贪财,有的人感情空虚所以好色,有的人是恃才自傲,有的是纯粹的张狂,有的人为犒赏自己而觉理所应当,有的因亏欠家人而自甘堕落……每个人,几乎每一个,都无法逃避人性的弱点和品行的裂隙。
物必先自腐而后虫生。
宋魁不由地想起这句话来。那么他的弱点是什么?是江鹭?是女儿?是他对她们母女俩的亏欠?还是他自我压抑了十几年的权欲?
他跟着想起下午的遭遇,想起姜沐,这个女人是否也是像鲁宝坤一样窥破了他内心弱点的人送到他面前来的?
姜沐出现时,正是他与江鹭关系最紧张时,那时他疲惫,苦闷,孤独,每一天都在对她和女儿的思念中煎熬。而姜沐恰有着与她七八分相似的容貌,妆容与打扮更是和她几近一致……
宋魁乍然间醍醐灌顶,心惊肉跳。
但凡江鹭当时放弃了他、放弃了他们的婚姻,而不是引着他一步步从泥沼中走出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