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他收到北郊方面的紧急电话。
持续暴雨极大增加了矿区发生滑坡、泥石流等地质灾害的风险。尤其是施竞宇那块刚开挖不久、植被破坏严重的地块,在雨水浸泡下极不稳定。
当地自然资源部门的地质灾害防治科室高度关注该高风险区域,发现这个“临时地质勘查”点实际上是正在开挖的矿场,且存在重大安全隐患。
因涉嫌违规使用临时用地,自然资源局执法监察支队已经下发《责令停止违法行为通知书》和《接受调查通知书》,要求矿场立即停止所有作业,相关责任人必须尽快到局里配合调查。
事已至此,这种涉及重大土地违法和安全隐患的调查,不是派个律师或经理就能应付的。
施竞宇作为实际控制人,必须亲自到场解释、周旋、试图“灭火”,尽可能减少损失和后续处罚。
他听着阿肯的汇报,瞥了一眼窗外的大雨。
眼神深处是山雨欲来的风暴,和……一闪而过某人虚弱的影子。
***
高铁站外积水严重,出租车稀少且漫天要价。
林珠归心似箭,本想咬着牙跟在施竞宇后面上他的商务车。
没想到他二人跟踩着风火轮一样“嗖”地就开走了。
施竞宇大约没有想到林珠此行是要直接回北郊,他心里只有对付资源局的 PLAN A 和 PLAN B。
林珠怕交通受阻,坐地铁到了机场取自己的车。油门踩足冲上回北郊的高速。
越接近北郊,景象越触目惊心。
低洼地带成为泽国,山体滑坡的痕迹随处可见。
这是北郊 60 年一遇的暴雨。
浑浊的泥水裹挟着断枝和垃圾奔流。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和植物腐烂的气息。
当她终于跌跌撞撞赶到问田,眼前的景象如五雷轰顶。
园地完全被浑浊的积水淹没,整齐的藤架像沉船的桅杆。
浸泡在水中的葡萄叶片不再是绿色,而是枯黄、布满深褐色或灰白色的霉斑。刚坐住的小果穗大量脱落,漂浮在水面上,或被霉菌覆盖腐烂。
新梢软塌无力地在水里漂浮。
最致命的其实是看不见的地下。
长期浸泡导致土壤严重缺氧,毛细根大量死亡腐烂。
她能感受到那种窒息,像溺水的人。
一些老藤的根部区域甚至因为积水冲刷和土壤软化,开始裸露或歪斜。
精心维护的排水沟渠早已被泥石流或倒灌的洪水冲垮、淤塞,完全失效。她离开北郊前做的防护措施在持续暴雨面前杯水车薪。
田伯和其他村民在齐膝深的水里徒劳地试图用水桶、水泵排水,但抽出去的水远不及天上落下的和从更高处涌来的。
林珠顾不上身体的虚弱和寒冷,立刻冲进泥水里,徒手去清理堵塞的沟渠,试图恢复一点点排水能力。
黑黢黢的泥水顺着裤管往上爬,冰锥般的寒意从脚踝窜到后颈,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触摸到腐烂的叶片和果实,看着浑浊水面倒映出自己苍白的脸,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心碎几乎将她击垮。可她只是用袖口蹭了蹭模糊的视线,指甲缝里渗出血也浑然不觉。她咬着牙,把手掌攥成拳,狠狠砸向结块的淤泥。
***
自然资源局的会议室里。
施竞宇坐在皮质座椅上,看着墙壁上挂着的总体规划图和各种规章制度,在无声地宣示这里的权力与规则。
窗外,暴雨猛烈地敲打玻璃,发出持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哗啦声。
执法监察支队的负责人和几名工作人员坐在对面,表情严肃。
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