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紧张地不敢挪开双手,与她对视。他如此卑劣地自我阐述,让自己显得可怜又无辜。奈苗那样温柔的人,不会再说他一句不好,但这样讨来的怜惜,自己都觉得可笑。

奈苗忽然用力地扯开他的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她直接相望。

“你之前答应过我,不会再对我隐瞒任何事。安白对你说的那些话,你想要问我的事,为什么不当面来和我说清楚?”

这是在质问他了,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来,最严肃的一次语气。艾尔心里明白,因为他实在实在太渺小了,若不是自怜自弃,再找不到一个存放自己的位置。可他要怎么才能说出来?就连医疗兵的身份都要伪装,他哪有这样的勇气。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奈苗索性不听了,说道:“艾尔,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按照我说的做。”

“你不需要保护我,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等我,停在原地等我。我会解决掉一切,而你不要改变。”她抚摸上艾尔的脸颊,轻声道:“我忘记了太多事,需要你成为锚点。”

艾尔一怔,忽地想起在他们相遇的那天,她就曾说过,她不记得过去。

除去被老师拯救之外,不记得任何事。

她那时总是十分淡然,像是没有情感的人偶,从不主动追寻任何事,在那样的优质学校里与同学格格不入。老师说她是被收养的孩子,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她本就不合群,这种说法很快在同学中传开了。但即使所有人都嘲笑甚至欺凌她,她也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和她那显贵的家庭说过,于是他们就变本加厉。

艾尔与她一起蹲在窗台下角落里躲避最高大威猛的小团体时,曾问过她为什么。

为什么他被欺负到哭出来,绝望的不知该向谁哭诉自己的痛苦时,她却这样无所谓。

因为我不在意他们。奈苗说,我没有记忆,所以我没有在意的人。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有一个,但他不在这里。

艾尔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正陷入沉思,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他们淋得透心凉,窗后一群人猖狂地笑起来。艾尔在无数次的噩梦里都听过那样魔鬼般的笑声,而他一向不知所措,动弹不得。

她握住了他的手。

水珠从她的发丝上滚落,端庄的制服湿的皱成一团。本该是狼狈的样子,奈苗却朝他轻轻地笑起来,好像只是无意间淋了一场小雨一般。

她到底没有反击,他也没有,因为他们都太过瘦小,可那时艾尔觉得,这些暴力好像真的变得无所谓了。

只要奈苗还会这样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

再后来,他们没再受过谁的欺负。因为一个穿着军装的人来了。那名军官去了奈苗的家里,不久后,学生们都流传奈苗以后要和一名白塔的少校结婚。

艾尔觉得这传言简直可笑,但问到奈苗时,她却说的确如此,少校向她寄养的家里提出了婚姻请求,而她没有拒绝。

他心里空了一块,失魂落魄地问她为什么答应。

她那时说,为什么不?他能保护我们。

到这里艾尔已不愿再回忆,猛地摇了摇头,回看眼前的人,问道:“锚点是……什么意思。”

奈苗握住他的手,微微笑起来:“就是当我找到老师后,再也找不到什么活下去的意义时。你还没有变。”

多年前潮湿的一幕和现在忽地重合,艾尔恍惚一瞬,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了起来。他全身上下的血都在沸腾,获得了某种使命一般充满力量,仿若火炉里填满了养料,得以继续燃烧。

所以就算他不成为什么厉害的人,也可以成为奈苗活下去的意义。

奈苗笑了笑,将他拉回被子里,轻轻抚平他脖子上鼓起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