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过这里！”他扬鞭指着山岗，脸上渐渐弥漫了悲伤，“多年前，父王平定昭义，回师途中曾在此驻军，与帐下将士们饮酒唱歌，唱的是陆机所作的《百年歌》。

“彼时我也在父王身边，父王听见歌里唱到人生如白驹过隙，感慨万千，突然摸着我的头说，若有一天我老了，我这儿子能否代我在此一战……”

策马立在他左右两边的李嗣源和周德威都不通诗书，没听说过陆机，也不知道《百年歌》是个啥，但是对李存勖这段话的大意还是能明白的。

李嗣源仰头望着山岗，回忆起养父生前叱咤风云的雄姿，不禁悲从中来，一时陷入沉默。

周德威则粗声大气地嚷道：“今日王爷果然代先王到此一战了，这是个好兆头，咱们定能大破梁军！”

李存勖用力点头，仰望那熟悉的山岗，仿佛又看见当日父亲得胜归来在此与三军宴饮的场景，父王那豪气干云的雄姿似乎就在眼前。

年轻的晋王朗声吟诵起当年父王在此宴饮时写下的一首七律：

“三垂岗上感泪多，暮年犹难补山河。

壮士威风今虽在，欲比当年老廉颇。

有心豪杰协劲旅，不觉光阴总蹉跎。

他日功业随诸子，今夜只饮百年歌！”

……

泪水渐渐涌满了年轻晋王的双眸，他在心中默默祈求：父王啊，你在天之灵保佑儿子打赢这即位的第一战吧！

085章 潞州之战（上）

是晚，派出去的斥候先后回营禀报，他们竟未遇到一骑梁军斥候！

都到了敌人军寨二十里外了，居然没有斥候兵，梁军竟如此懈怠轻敌！

不过李存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当晚扎营，他下了严令，三军不许发出任何声音，刀不碰甲，马不解鞍，马匹全都用马嚼子勒住，不准生火做饭，吃些干粮就入睡。

若有违令者，立斩不赦。马匹若违令，斩杀看管马匹的军官。

五万兵马就这样在三垂冈下扎营，竟然没发出一丝声响。

夜色掩盖下，就算站在山岗上往下看，估计都看不出山岗下密密麻麻藏着五万人马。

这一晚人人严守军令，无一人犯禁，然后都在规定时辰醒来，静悄悄地整装列队，听候军令。

大军出发前，李存勖发出军令：“嗣源，你率两万人，攻打夹寨东北！”

“阳五（周德威小字）你率两万人，攻打夹寨西北！”

“嗣源，阳五，你们两人谁先破夹寨，本王让谁做藩汉马步军总管！”

李嗣源和周德威都是一震，两双眼睛都仿佛火炬般亮了起来。

藩汉马步军总管，是河东军最高军衔。

藩，指的是胡人；汉，指的是汉人。

李克用早年起兵时，麾下骑兵由边境各民族组成，有汉人、沙陀人、回鹘人、鞑靼人，统称为藩汉军。

前任藩汉马步军总管，是李克用的亲弟弟李克宁。

自从李存勖铲除李克宁，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着。

现在，为保证自己即位第一战的胜券，李存勖把这个最高军衔拿出来作为赏格。

他果然看见，李嗣源和周德威都是热血沸腾、跃跃欲试的表情。

也是天要助这位年轻晋王成就帝业，黎明前突然起了大雾，雾浓得连一步开外都看不清楚。

此时，梁军夹寨的士兵们还在酣睡。

只有几座望楼上的守军保持着警觉，因为刚刚换岗，没有睡意，两眼紧紧盯着军寨之外。

但是雾太浓了，就算这样虎视眈眈地盯着，仍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见到漫天弥地的茫茫白色。

突然，一座望楼上的梁军守兵看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