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后的侍女,睁大双目,正要行礼,在看见那人噤声的手势时,又重新低垂头颈,木雕泥塑般侍立。

身穿紫色九龙袍的人影,悄悄停在精雕牡丹如意纹花梨木大床前。

华美锦帐中熟睡的美人,浓密的长睫抖了两下,忽然睁了开来:“哎哟,皇上,你要吓死臣妾吗!”

一名宫女轻手轻脚上前,用流苏金钩挽起床帐。

李存勖哈哈大笑着,一撩龙袍下摆,金刀大马地在妙筠的床沿坐下:“听闻皇后凤体欠安,特来看望。”

刘妙筠一手挽着墨云般的长发,斜靠蜀锦合欢鸳鸯软枕坐起来,媚眼流波地娇嗔道:“陛下竟然有闲暇来看臣妾?还以为陛下左拥右抱,根本不记得臣妾了……”

李存勖后宫佳丽如云,他已经很久未曾宠幸妙筠了。

李存勖英秀的剑眉一拧:“不是朕不愿意到你这里来,每次朕一来,你就为和哥的事,抱怨个没完没了!”

提到唯一的儿子,妙筠泪光莹然:“难道你就不担心咱们的和哥吗?他才十四岁,你就让他带着十万大军去伐蜀!战场上瞬息万变,刀剑无眼,他若有个三长两短,陛下倒是还有好几个儿子,臣妾只有这一个儿子!”

李存勖烦躁地摆摆手:“有郭崇韬做和哥的副将,你还有何可担心的?和哥虽然才十四岁,可是如果不让他上战场累积军功,日后他君临天下时,如何镇服那些战功赫赫的功臣宿将?”

“郭崇韬,郭崇韬,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提到这次伐蜀的主将,刘妙筠美艳动人的眉目萦满深深忧色,“他一向居功自傲,狂妄无礼,又贪财受贿,连群结党!此番伐蜀,他不知会私吞多少蜀地财宝,说不定还会割据蜀地……”

“休要胡说!”李存勖清雅俊秀的面孔升起一片凛冽寒霜,“郭郎虽为人简傲,但他只是一介文官,从未亲自冲锋陷阵,在军中并无多少威望,就算贪点小财小货,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人是李嗣源!”

刘妙筠见皇帝动怒,也噤声无语,半晌,她觑着李存勖的神色,道:“李嗣源可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