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山人的女儿,比王府舞姬更丢人!

若是王府舞姬,还可以说自己出身仕宦之家,战争中失去了家人,被掳进王府做了舞姬。

可是算命山人的女儿……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玉娘……玉娘……”

那个苍老悲凉的呼唤声越来越近,伴着熟悉的铜板在铁罐里弹跳的声响。

那时,爹爹摆一整天的摊也只挣到几个铜板,小小的玉娘只需摇晃那个破铁罐就知道今天挣到多少钱,全家能吃到烧饼还是只能喝糠粥……

“玉娘……玉娘……”

妙筠一下从床上坐起,透过层层叠叠的鲛绡帐幔,竟然看见一个穿着八卦道袍、头梳道士髻、花白长须飘拂的人影!

他旁边还有一个身穿打满布丁的袍子,抱着铁罐,边走边摇晃着听里面有多少个铜板的孩童!

“青山重叠路途长,满眼山花夹岸旁,想我的闺女刘玉娘,骨肉分,断人肠,不知她今在何方!”那穿道袍的“长须老者”,忽然放开嗓子唱起来,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无尽悲凉。

接着,那抱着铁罐的孩童也开始唱:“金殿玉楼明月光,闻听闺女变凤凰……”

只唱得两句,一个精绣牡丹的蜀锦软枕掷了过来,正砸在那孩子头上,刘妙筠犹不解气,赤足跳下床来,揪着那孩子就打屁股:“你敢取笑为娘!越来越不像话了!”

扮成刘山人的李存勖,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边将儿子护在身后:“哎哎,别打儿子,是朕让他扮成这样的!”

刘妙筠忽然停住,站在那里,一瞬不瞬盯着李存勖,半晌,明眸中坠出两滴清亮的泪珠,缓缓滑下娇美动人的脸庞。

“莫哭!莫哭!”李存勖慌了,上前揽住妙筠香肩,又对李继岌道,“快,快来哄你娘!筠儿,我们可是来给你宣告大喜事的!”

刘妙筠打掉李存勖的手,泪光盈盈,纤腰一拧,扭过头去。

“是啊是啊!母后大喜!母后大喜!”李继岌连忙跪下给妙筠磕头,朗朗说道,“父皇说,南郊祭天典礼一毕,便为娘亲举办盛大的封后大典!”

“什……什么……”刘妙筠红唇轻颤,眼里迸出狂喜之色,含泪的凤眸宛若水中晶莹的黑珍珠,盈盈闪动,潋滟生辉,难以置信地望向李存勖。

“想当年我刘山人算的那一卦当真灵验,如今我闺女果然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扮成老道的李存勖煞有介事地捋着颔下粘的假胡须,故意用沙哑苍老的声音,慢悠悠说道。

刘妙筠玉白无暇的脸涨得通红,神色间仍笼着一层狂喜,眸中的泪水却连串坠落,扭着纤腰嗔道:“陛下,你就会取笑臣妾!”

李存勖哈哈大笑,笑出了满目的泪水,他用手背擦了擦,满脸油彩顿时花成一片,李继岌指着他笑弯了腰:“父皇你快去照镜子!”

李存勖越发笑得撑不住,不住地擦着脸上混着油彩的泪水,擦成了大花脸,满面无奈苦涩都化作狼藉一片……

这年阳春三月,李存勖举行了盛极一时的南郊祭天大典。

前来与会的各藩镇节度使、南方各国使节,车马相属,不绝于道。

后唐王朝专门为前来参与盛会的节度使们、使节们,修建了富丽堂皇、屋宇连云的馆驿。

李嗣源带着清姿和小儿子从厚,刚入住馆驿第一天,就有宦官携着李存勖的圣旨,来到馆驿,宣布赏赐李嗣源一座汤沐宅。

汤沐宅这个词来自于汤沐邑,最初是周朝时,天子在京畿附近赐一处封邑,以供诸侯朝见天子时休息沐浴。

宅子位于洛阳城东睦仁坊,修建得十分精致雅丽,四周粉墙环绕,府中亭榭错落,花柳成荫,后院引洛水建了一个人工湖,湖上莲叶接天,碧波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