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将古籍中的趣闻轶事随口拈来,妙语如珠,彼此相谈甚欢。

直到李存勖忽然想起来,问郭崇韬:“郭郎今日见朕有何事?”

气氛蓦地有些凝滞,郭崇韬深吸一口气,拱手道:“陛下所与共取天下者,皆英豪忠勇之士。今功业始成,封赏未及麾下勇士,却欲以伶人为刺史,恐失天下之人心。”

李存勖一听是此事,俊秀眉间便染了一层不悦:“此事朕已答允周匝,君无戏言,郭郎便为朕开此方便之门,下不为例,如何?”

原来,李存勖最宠爱的伶人周匝,在梁国为俘期间,曾受教坊使陈俊、内园栽接使储德源庇护,周匝为自己的两个恩公,向李存勖求官。

李存勖已经金口玉言,答应周匝,封那两人为刺史。

所谓教坊使,其实就是宫中俳优;所谓栽接使,其实就是宫中园丁。

这样两个人,竟然要出任一州长官,郭崇韬怎么可能答应。

李存勖的诏书必须经过枢密院才能生效。

郭崇韬作为枢密使,乃是枢密院长官,他若不同意,给那两人授官的诏书便颁不下去。

郭崇韬毫无通融之意:“臣与此二人无冤无仇,只是为陛下的江山着想。有道是,国之兴亡,在于所任。所任者得其人,则国家治;所任者非其人,则国家危。陛下不可不慎!”

李存勖俊雅面庞忽然冷若冰霜,目含锋芒,冷冷打量郭崇韬:“哦?那郭郎身为首辅,位居枢要,却收受贿赂,假公济私,朕是否也是所任非人?!看来,朕应该提拔一个清廉守正之人执掌枢密院!”

一席话如刀锋利芒当胸刺来,令郭崇韬不寒而栗。

唐军入梁以来,梁国降臣为了能在新朝廷谋个好前程,纷纷向后唐实际宰相枢密使郭崇韬行贿。

李存勖当然知道郭崇韬收受贿赂之事,但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君者其实并不忌惮像郭崇韬这种有些小贪小贿的大臣,只要他不是太肆无忌惮就行。

反而,像李嗣源那样,从不贪财好色、轻财重士的豪杰,才最令君主忌惮。

但今日,既然郭崇韬敢违抗圣意,李存勖便也不再给他留情面。

岂料,郭崇韬身为一代奇谋之士,反应奇快,立即恢复从容自若,淡定地抬袖一拱:“陛下有所不知,臣受贿乃是为陛下蓄财。臣若拒绝那些梁国降臣的贿赂,只怕他们会惶惧不安,易生变乱。

“何况,他们的钱财也都来路不正,且让他们把钱财都放在臣这里,臣日后再将这些钱财上缴国库,给陛下赏赐将士,岂不两全其美!”

李存勖哑口无言,剑眉高高挑起,目瞪口呆望着郭崇韬。

“哦?”半晌,李存勖发出一声怪调,说道,“原来郭郎是为朕积蓄钱财!”

接着,他眨了眨眼睛,露出顽皮邪魅之态:“那郭郎能不能为朕通融一下,把那两人任命为刺史?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已经答应了周匝,绝不能做言而无信之人。你为了朕之财富已经违反法纪;为何不能为朕之信义,再乱一次规矩?”

郭崇韬大摇其头:“这两件事岂能同日而语!梁国乃昏庸无道之国,臣收受梁国降臣的贿赂,其实是逼迫他们把民脂民膏吐出来!

“而如今四海一家,皆陛下之江山。陛下把两州之地交托给两个目不知书的伶人,一旦开此先河,日后如何治国兴邦?”

李存勖见自己低三下四求他,他竟油盐不进,一时间怒火中烧,猛地一拍御案,挥舞大袖指着郭崇韬怒骂:“你只收受过梁国降臣的贿赂吗?莫以为朕不知道!郭崇韬,幸好枢密使不止你一个,你不肯通过朕的旨意就算了,朕还有另一个听话的枢密使!你给朕滚吧,滚”

郭崇韬还欲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