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说得客气,然而神情冷淡,清丽冰艳的脸上,无一丝表情,唯有眉目间似乎飘着淡淡的忧伤。
“这……这位姑娘,钱倒不必了……我……伤得并不……”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军官,此刻在这位绝色美人面前,说话都结巴了。
“这是我家夫人!你怎么敢叫她姑娘!”那泼辣的小丫鬟声音尖利地嚷道。
军官只管呆呆盯着那美人,对丫鬟未加理睬。
女子趁着那军官发呆,将钱袋塞进了他的手里。
一阵幽幽香风过后,她已娉婷转身,素衣翩翩地踏上台阶,往大门里走。
军官见那仙子般的美人即将飘然而去,顿觉一种说不出的失魂落魄,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语无伦次地喊道:“姑娘……啊不,夫人,请留步!在、在下、乃、乃是左射营都头,姓杜,名重威,年齿二十四,至今尚未婚娶……”
他一壁说着,那美人一壁莲步姗姗地步入了大门内。
家丁正要关门,杜重威扒着门继续喊着:“在下乃京兆杜氏之后,祖父曾任前唐振武军牙将,父亲曾任武皇(李克用)麾下先锋使,若夫人愿垂青眼,在下愿以重金相聘……”
那爆炭脾气的丫鬟实在忍不住了,一根食指几乎戳到杜重威鼻子上:“我呸!你以为你什么镜子(京兆)、肚子(杜氏)就了不起,竟然想打咱们家夫人的主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个什么乌龟王八样!你赶紧找棵歪脖子树吊死,早死早投胎,来世生一张像样的人皮,再来调戏良家……”
杜重威父祖几代都效忠代北沙陀政权,在沙陀人建立的后唐,属于权贵阶层,何曾被人这般辱骂。
一时间恼羞成怒、气血上头,“锵”地一声拔出佩刀,刀光疾闪,朝那丫鬟当头劈去!
眼看那丫鬟就要身首异处时,半空中白光一闪,接着“铛”地一声,军官手中大刀脱手飞出。
随之一起滚落的,还有一枚浮雕着豹纹的白铜火镰。
“杜重威,你敢公然违反军令,视军纪为无物,该当何罪!”一声威严的怒吼,平地惊雷般响起。
众人扭头看去,李从珂从马背飞身而下,面色铁青,大步走来。
他个子高大魁伟,一身亮银铠甲凛然生威,从火光里走来时,端的犹如天神下凡。
包括杜重威在内的所有左射都军卒,没有不认识他的,一时间众军士齐齐跪地,诚惶诚恐地抱拳齐声道:“少将军!”
李从珂从地上拾起火镰,重新挂回腰间带钩,然后上前一脚将杜重威踹出几丈远:“狗东西,咱们唐军入梁,是来吊民伐罪,拯救百姓的!不是来调戏妇人,滥杀无辜的!”
杜重威从地上爬起,眼底燃着恨意,却一声不敢吭。
李从珂是李嗣源的养子,名为养子,实际上与亲儿子无异。
杜重威则是石敬瑭的直属部下,并不归属李从珂直接统领。
石敬瑭到底只是女婿,虽然也受李嗣源看重,目前与李从珂的军阶一样高,但两人还是有地位之差的。
李从珂看在石敬瑭的面子上,未再继续责打杜重威,上前对着那美人深深一躬:“本将对部下约束不严,惊扰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他声音沉厚磁性,极富穿透力,高大英伟的身躯在她娇小的身影前躬下,令那冷艳的美人脸上,漾起了一丝浅淡的温柔。
她玉手轻握在纤腰一侧,盈盈施礼,声音悠扬清冷,宛若雪中玉磬:“妾妇对丫鬟管教不严,冒犯了杜都头,还请少将军代妾向杜都头道歉。”
说罢,转身翩然离去,只留下清音泠泠,余香渺渺。
李从珂久久地伫立在原地,望着女子长发白裙的仙姿消失在门内,如一朵轻盈的梨花在风中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