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从璟,十岁的男孩稚嫩清俊的小脸上满是愤怒。
李如月轻哼一声,慢慢将箭尖放低,嘴里却依旧不服,冷冷嘟囔道:“她才不是自己人……”
“如何不是自己人?”李从璟秀气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姐姐,一本正经地说道,“母亲称她为妹妹,咱们称她为姨娘。姨者,母之妹也!”
李如月重新将箭尖对准靶子,翘起一边唇角:“阿弟,你的脑子已叫汉人那套礼义仁孝搞坏了!咱们是沙陀人,不是汉人。”
“沙陀人可没有嫡庶之分。”李从璟神色淡定,稚嫩的小脸透着超越年龄的老练,“阿姐气的不就是父亲与夏姨娘行了合卺之礼,有逾越嫡妻之嫌。可这所谓嫡庶之别,尊卑之序,不就是汉人的东西吗?”
一席话说得李如月哑口无言,她之所以对清姿格外敌视,当然是因为李嗣源为清姿办了婚礼。从来只有迎娶正妻才有婚礼,纳妾是没有的。
尽管曹素秋不介意,李如月却为母亲抱不平,而且她担心母亲太温厚,会被这位深受殊宠的夏姨娘看轻,于是有心给清姿一个下马威。
清姿听着他们姐弟的对话,上前两步对李从璟道:“从璟,郎主让你到我这里来受学,有道是‘多行无礼,必自及也’,懂礼知仪,是立身之本,我们就从《礼记》开始学吧!”
李从璟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有劳夏姨娘,从璟谨遵教诲!”
李如月不看他们,自顾自瞄准,手指一松,一箭如流星般划过,“铎”地一声,正中靶心,白色尾羽不住轻颤。
清姿淡淡掠她一眼,笼了笼披风,带着萱儿转身走开,素锦披风在风中轻轻扬起,下摆绣的蝴蝶仿佛在翩翩飞舞,衬得她的背影仙姿缥缈,恍若洛神妃子。
李如月皱眉看着清姿背影,侧首问从璟:“她刚才说了一段文绉绉的话,是何意?是在骂我?”
从璟老老实实答道:“不知何意,但肯定不是在骂阿姐,阿姐勿要多心。”
李如月轻哼一声,一把将朱漆弓扔到地上,愤愤道:“卖弄什么,不就读过几卷之乎者也嘛!”
这年冬十月二十二日,是晋王李存勖二十三岁寿诞,他派军队在晋阳城北三百里圈出一片猎场,举行大型狩猎,庆贺生辰。
游牧民族每到初冬都会举行大型围猎,因为动物们为了度过寒冬,都养了一身膘,此时的猎物极其肥美。
李克用是沙陀人,虽然早已内迁汉化,这个传统却一直流传下来。
猎场山峦绵延,峰岭纵横,汾水绕着山脚蜿蜒而行,自古这一带就是风景胜地。
狩猎其实就是军事演习,李存勖的大型围猎也不例外。
他带上了新组建的亲卫营,由李从珂和李建及率领,又点了周德威统帅、李嗣源为副的藩汉军作为扈从。
一队队士兵按照次序排成阵列,先散到各处山林、洞穴、草丛,鼓噪呐喊,敲锣打鼓,将各种野兽驱赶出来。
晋王李存勖骑着西域宝马玉狮子,身穿箭袖缺胯月白色猎装,额上勒着蓝色缎带镶宝石抹额,在数名亲军护卫下,策马奔驰在队伍最前列。
他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是藩汉军总管周德威,都虞候李嗣源能陪伴君王射猎是极大的荣誉,其余将领都只能远远跟随在队伍后面。
山道转弯,前方汾河低洼处的芦苇丛中,一群正在喝水的麋鹿被马蹄声惊动,在一头公鹿带领下,慌乱地冲出芦苇丛,向山坡上跑去。
“阳五(周德威)、嗣源,咱们来比一比,谁能射中领头的公鹿!”李存勖年轻清朗的声音高扬,一边夹马飞奔,一边从马鞍侧取下雕漆角弓,扣上一支描银狼牙箭。
领头的公鹿极雄壮,且速度快得惊人,如同弹丸般弹向天空,四肢和身体都快拉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