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雯有天忽然说出一句话:“她长得漂亮,家庭也那么好…我们不一样。”她很小声:“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样。”
没头没脑的她的一句,周子衿居然认真答了:“逃吧。”她说。
“不对,跑,逃听起来太被动,跑,run,冲。”
听起来飞扬跋扈,她心中忽然将要失笑,好像那样一个浑身带火的男生。
金城九月份偶尔的天气依旧很热,七中的短袖穿在身上,只中午来回一趟,前胸后背便填塞着黏腻的滋味儿。
班里新来的转学生是个女生,教室充斥着男生“班花”“校花”的言辞。
她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沈朝雨看了一眼,漂亮得让她感觉得到某种生机,即使冷着脸。
她在他的身边坐下了。
是他妹妹吗?
九月一号,沈朝雨向他那边投递的视线,比暑假前一次多出了一只手的数。她潜意识的默认中,他是独生子,也没有在送向办公室的学生档案上翻看过他。
听说他在追一个女生,沈朝雨想到这样的听说,忽然陷入了一种陌生的情绪。
她向她走了过去,面带微笑。
去凑近,去相处,去偶遇,她像一小片光后面藏身的影子。
运动会那一天,她和两个班干负责给四班采购。沈朝雨站在货架前,眼睛不知不觉放在了经常看到他喝的矿泉水瓶上。
黄世尔看到她:“这种不行,我们应该班费不够。”
沈朝雨点点头。
“我带回去吧。”她说。运动会第一天的结束,地上毛巾葡萄糖剩了小半。
她一个人拎着纸箱,四班教室没有人,她走到教室后面,放下东西,蹲下身整理。
有人的脚步从门口带进来,沈朝雨抬头的时候,看到了面朝她的薄肌赤|裸的背。男生站在座位旁,裤子松紧边缘扎在腰上。运动服顺着头肩褪去,少年匀称劲瘦的上半身很快重新钻进衣边里,很快的换了衣服。
似乎察觉了教室还有人,周衍往后侧头。她在看见他的反应之前,站起来走出了门。
沈朝雨的心和她的脚步跳得一样快,她的心飞到了久远的地方。
“衣服碰到粉笔灰了。”这是他们说的第二句话。
距离上一次说过话,已经过去了三个星期。
落枫山,黑洞洞的帐篷里的晚上,小腹一阵阵痉挛性疼痛,她躺在床垫上面,一个人合着眼,忽然听到了他的声音。外面一众人活蹦乱跳的时候,没有人知道,里面还有一个她在睁着眼睛。
沈朝雨一动不动,去听他的声音,听所有人的嬉笑怒骂,所有的神经都贴向了靠着他们一边的帐篷布上。
“啪”角落的塑料水杯被她碰倒,沈朝雨从头到脚被钉在原地,忽然好像又重新瘫软附着在那里。如果他知道她躺在这里听他说话,会是什么感觉呢?没有人会发现她,也没有人会知晓她所有的心事、秘密。
外面的流星有多壮观,她隔着头顶的篷布,都能够感受得到。
《重返》结束的时候,他们的采访问:你眼中的十七岁是什么。
在脸上反射式的出现微笑之前,她心里跑过了她的十七岁。
背书,写题,排名,吃饭,睡觉。
这才是她的十七岁。
无所谓,没什么重要。
一直以来,对她而言,好像真的没有真正重要的。
小时候还有过渴望,现在她都不想要了。
烧日记本的时候这样想,去落枫山之前,跟邢若岚一次前所未有过的、难看不堪的揭疤流血,她也这样想。
只是让周子衿上去送花的一天,她还是听见心里的声音冒出一个暗涩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