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贺声中夹杂着打趣,平安赶紧朝他们行礼:“不敢不敢,诸位折杀平安了……”

小阁老往往用来戏称首辅的儿?子,而且平安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词儿?。

要不是众人了解平安素日的为人,都?要被他这番低调做派唬住了。

于是众人接着逗他:“你虽不是首辅之子,却是首辅的徒孙啊。”

平安竟不知道还能这样算,挂着局促的笑朝众人团团作揖。

陈宅门外张灯结彩,好在是圣上赐宅,前院宽敞的能摆下二十张席面,隔壁沈家的前院都?被白氏借给了林月白,也摆了二十桌。

春秋楼的菜肴用大食盒温着,流水般地送进?来,平安一看便?知,祖父又点外卖了……

陈琰公务缠身而姗姗来迟,他的轿子一出现,水泄不通的宾客立刻让开了一条路,尤七掀开轿帘,一身绯色官袍的陈琰走下来,令宾朋为之一愣。

平日里?只道陈部堂是才貌双全的青年俊彦,如今仔细再看,整个人如谪仙一般,身姿俊挺、眉目清朗、目光沉静如潭,袍角扫过台阶,却不沾染纤尘,每一步都?极具分?寸,尽显沉稳从?容。

陈琰朝他们道谢还礼,众人方回过神,胡同里?重新喧闹起来。

平安已经站在大门口等他了,当着外人的面还很有礼貌地给老爹作揖道贺。

陈琰声音一如往常的平静温和:“今天不用坐监吗?”

“赵祭酒给了假。”平安道。

陈琰还未开口,正?在招待宾朋的陈老爷闻声出来,笑呵呵地对陈琰道:“我儿?回来啦。”

“父亲。”陈琰深深一揖。

陈老爷做官久了,虽然还是起不来床,却也学会了说场面话,什么“都?是圣上信任、同僚抬爱,一定要尽职尽责,为朝廷分?忧”云云,简直信口拈来。

众人交口称赞,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呸,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一阵秋风卷着树叶穿透胡同,陈老爷招呼众人快快入席。

……

直到?夜幕降临,宾客散尽,陈琰靠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妻子告状,谁谁谁极爱灌人喝酒,讨厌极了。

内宅也刚刚摆过一场酒席,院子里?乱糟糟的,身边没人伺候,林月白扶他坐稳,起身去外面催问醒酒汤。

房门开着,平安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

陈琰醉眼迷蒙,朝平安招了招手。

神秘兮兮地对他说:“为父我刚刚眯了一下,做了个梦。”

“什么梦?”平安好奇地问。

陈琰却不肯说,只是揽住他的肩膀道:“爹要谢谢你。”

平安嫌他一身酒气,挣扎道:“陈阁老,您喝多了,都?说醉话了。”

“没喝多,我酒量好得很。”陈琰接着刚刚的话说道:“儿?啊,从?你偷藏爹的考牌,到?鼓励爹为孟婉翻案,这些?年你在忙些?什么,真当我看不出来吗?”

平安浑身一僵,目光开始漂移,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什么跟什么呀……”

陈琰笑道:“你怕你爹成为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对不对?”

平安矢口否认:“绝无此事!”

陈琰喝多了酒,话也跟着多起来:“你放心,你爹虽然相貌英俊,才具出众,表里?不一,具备做奸臣的一切条件……”

平安皱眉咋舌,老爹这家伙,对自己的认识还挺准确。

“但天理良知是爹的底线,只要守着这条底线,就做不出祸国殃民的事来。”陈琰道。

“我知道。”平安轻声道。

陈琰吁一口气,又道:“至于会不会成为罪人,只有老天知晓了,大丈夫俯仰无愧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