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1 / 2)

这种不甘和卑微如同附骨之疽,游走在他的身体之中,蚕食着他的灵魂,他的健康,他的心性,他稀薄的快乐,他仅有的一切。

但是他此时此刻按着自己的腿,疼得几乎要跪下,他死死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腿,仿佛能够穿透完好无损的衣物,看到那条伤疤……那条被“完好”的皮肉所掩盖住的腐烂伤疤,已经被甘琼英一把给撕开了。

现在正在流脓,正在淌下混合着脏污的血液,那上面的腐肉和蛆虫,正在簌簌下落。

骊骅双耳什么都听不到,他的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他只是盯着自己的左腿,根本就不敢相信,有一天有人会这样突然撕裂他掩饰起来的不被人轻易察觉的伤口,为他“清创”。

清创的过程无疑是痛苦的,而甘琼英就是那把能够斩断一切肮脏的刀,骊骅在本能地害怕她,躲避她。

所以他才会躲避甘琼英,因为他的内心毫无准备,他从没有想过……甘琼英会专门为他过生辰,更是从没有想过,她会送给他这样一份生辰礼物。

骊骅这一生收到无数次生辰礼物,揽尽天下奇珍异宝,可是从没有一个人,能够化腐朽为神奇,送他一条“健全”的腿。

她瘦弱的身躯和肩膀,轻而易举地将骊骅的世界颠覆,回溯、重置。

骊骅已经在这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孤注一掷地将她当成了家人,骊骅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

他甚至无法确定,如果他真的坦白一切,开口询问,甘琼英到底会不会愿意做他的亲人。

骊骅总是畏畏缩缩,总是进退两难,总是举步维艰。

可是那一切一切的顾虑,一切一切的难以抉择,仿佛都在他方才迈开的几步之间,如同坍塌的用沙砾堆成的城堡,轻而易举地被名为“甘琼英”的暴雨浇成废墟。

骊骅依旧流着眼泪,却撑着他自己的腿,颤抖着笑起来。

一开始只是低低的,闷在喉咙之中的笑声,很快变得放肆,变得嘶哑无比,甚至变得猖狂肆意。

他感觉自己像匹奔袭了数万里,早就已经筋疲力竭的马,他没有主人,没有来处,也没有归途,他一直一直在奔跑,直到有个人拦住了它,对它说“停下来,你的腿受伤了,你已不能再跑了,这里是你的家。”

骊骅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了头。

他站直身体,泥泞的双眼看向了甘琼英,而后他的筋骨血肉,皮肤骨骼,全部化为了眼眶之中的两汪热流,凝结成一场疾风骤雨,倾泻向了甘琼英。

“三九!还在看什么快去找人……陈瓦呢?陈瓦叫两个人过来,把驸马抬回屋子里头,满月,满月你赶紧去叫府医过来!”

甘琼英有一些语无伦次,上手扶着骊骅的手臂,并没有看到骊骅看她的眼神,另一只手还不断抚着骊骅的后背,一边慌乱地吩咐吓人,一边安慰骊骅:“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甘琼英甚至都不知道骊骅到底是怎么了,只是本能地在安慰他,本能地被他整个人透出的“痛苦”给感染,胆战心惊,慌乱无措。

但是骊骅很快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大,他拉着甘琼英,却不是回主院的方向,而是将甘琼英拉向了马车的方向。

他等不及。

就像甘琼英急着给他展示生辰礼物,急着让他穿上这特制的鞋子像正常人一样走路,急到甚至等不到回到屋子里一样。

骊骅拉着甘琼英走得飞快,足下生风,稳如山岳,仿佛他天生就没有过任何的残缺,仿佛他天生就拥有一双健全的双腿,他知道要怎么使用它们,更知道让它们如何加速,以便他以最快的速度达到自己的目的。

跌跌撞撞的人反倒变成了甘琼英,她本来就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骊骅突然又哭又笑的是怎么回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