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信寄出的那一刻,苏染有些后悔。
写了四五张纸,也不知道江淮舟会不会耐着性子看完。
万一对方觉得她说的都是废话,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想到这里,苏染觉得有些心塞,张嘴想让坐在柜台后面的工作人员等等。
她再考虑一下,要不要把信寄出去。
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后面急着寄信的人给挤到一边,再挤也挤不进去了。
苏染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身后邮局工作人员喊了声:“谁是黄花农场的啊,这地址写的有错别字,得重新写。”
听到黄花农场四个字,苏染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是她爸妈所在的农场。
这些日子,苏染一直没有机会去黄花农场。
虽然两个地方离得很近,可真要跑过去,也是要介绍信的,不然连人家农场大门都进不去。
这年代,出门买个暖水壶都是要开介绍信的。
要是没有介绍信被人发现,严重点的直接按盲流罪处理。
只见一个平头小个子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急急地走了出来,抬手冲着工作人员不好意思笑了笑:“抱歉啊,我一个大老粗,没上过几年学,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筐……”
“赶紧重新弄,别耽误时间,”许是工作人员急着吃午饭,压根不听男人说的话,语气很是不耐烦。
男人似乎是不知道哪个字错了,弯着腰问工作人员,却被对方十分蛮横地打断。
“去去去,我还赶着工作呢,你找别人问去。”
正当男人皱眉苦恼着该怎么办的时候,苏染敛了敛心神,走上前微笑说道:“大哥,我会写字,需要帮忙不?”
这年代的人大多热心,因此男人并没有怀疑苏染的用心,脸上露出感激的表情。
“哎哟,需要需要,谢谢啊同志。”
随后,男人把信封递给苏染,寄件的地址说了一遍。
苏染填好以后,又仔细核对一遍,才把信封还给男人。
男人急匆匆跑去把信封给了工作人员,这才送了一口气。
信封上有男人名字,叫做章耀。
苏染笑着走到章耀身边,询问道:“章大哥,你是黄花农场的吗?能跟你打听个事不?”
“啥事?”章耀刚刚得了苏染的帮助,感激不已,回答个问题自然不会拒绝。
“你认识苏志成和林雅不?他们是我同学的父母,是被下放到黄花农场的。”
现如今形势不明,苏染也不敢大咧咧在大街上乱说话。
父母登报和她断绝关系,废了好大劲才让她免于被下放,她可不能乱说话导致前功尽弃。
万一被哪个有心人举报,估计她改天也要被下放住牛棚了。
章耀歪着脑袋回忆了会儿:“好像是有这么对夫妻,两人都很有气质,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人,人家都说他们是臭老九,唉,听说女人刚来就被查出怀孕三个多月了,最近他们经常被拉出来批斗挨鞭子,不知道那肚里的孩子怎么样了,真是造孽啊!”
苏染闻言,瞳孔猛地一缩,脑袋轰的一声,眼泪就流出来了。
章耀急着回农场干活,没有注意到苏染的表情,匆匆说了再见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苏染心里一直想着章耀说的话,心里难受不已,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流。
没想到爸妈被下放后的生活,远比她想象中地痛苦千万倍。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被下放的时候,母亲已经怀孕了。
这些事情,父母上辈子给她写信,从来没有提起过。
后来两人在农场相继去世,她连为两人送终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