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初不肯相信,然天降灾异,武圣庙正中天雷, 光火烛天,熯天炽地。
庆帝这才不得已,派禁军诛杀李信业,以避祸难,防患于未然。
区区一个托梦的说辞,就决定了李信业的生死?。
檐下凉风穿堂过境,吹起他衣袍一角,猎猎生威,可李信业薄唇微勾,生生剜出一个苦涩的笑?。
何年以梅枝,轻点?着他的眉心。
那梅花尚未开放,只结着密密麻麻的骨朵。李信业却呼吸一滞,似嗅到大雪压枝中,清冽的寒梅气?息。
何年教训道,“从前我在书里?读到少年将军,都?写他们怎样挥斥方遒,意气?风发,是混世魔头一样,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将军不是这样?才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就常常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看着叫人生气?...”
李信业嘴角紧抿,喉骨起伏间?,似在吞咽痛苦,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
他记得墩台营房下,一万亲军尽数覆灭,血流瀑布一样奔涌。
他浑身是伤,倒在血泊中。
身边都?是亲信的尸体,火焚屠更是身中数刀,力竭而?亡。
那时,他双目充血,胸口闷胀,第一次体味到,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他错信庆帝,酿下苦果。
既未能?为?父亲报仇,手刃仇敌,又害得北境军跟着他陪葬。
李信业望着灰冷的月亮,只觉荒唐,愤怒,绝望。
而?两个时辰前,他还骑马带着女娘月下漫游,那时他竟觉得今晚的月亮,这般明净皎洁,覆盖着长碧原野,月色与草色相融,浑然一体...
他嗅着她身上馥郁的清香,溶溶月色下,凶兽一般吻着她。
明亮鲜活的女娘,在他怀里?朦胧而?柔软。
李信业用尽毕生克制,终究无法?抑制住,在她主动投怀送抱时,不将她拆吃入腹。
他如蚌壳裹着珍珠,吞噬珍珠,融化珍珠一般,去对?待他的掌中珍珠。
而?她没有躲避,被他攥成小小的一团,藏在心脏里?,身体里?,草浪里?。
北境草场里?长大的野孩子,终于摘取了那轮高高在上的云间?月。
只可惜,一切终究是镜花水月,徒增憾恨。
锁链束缚了他,体能?也达到了极限。他索性仰面躺在血污中,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可手掌还是不自觉地剧烈颤抖...
身心崩溃中,宋檀一身青衣,踏着月色,踩着尸山血水,缓缓朝他走来。
一片狼藉中,他看起来那么光风霁月,不染尘埃。
李信业别开脸,不去看他。
宋檀却蹲在他面前,欣赏着他的狼狈和痛苦。
他垂眸看了他许久,才痴痴笑?起来。
“李信业,你强娶秋娘那日,就该想过,会有今日下场...”
他的声音贴着大地,传进李信业的耳朵里?,如同?遥远地平线的呓语。
听不出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
“秋娘从未爱过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她心里?都?只有我,我们常在坤宁宫幽会,你应该不知道吧,皇后娘娘每次传她进宫,我都?在坤宁宫等?着她...”
他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可他一开口,李信业就听出了尖锐的愤怒,不甘,还有苦涩的无能?为?力。
李信业不想理会他,满地都?是惨烈的血腥,无数无辜之人死?去,谈论爱与不爱,讽刺而?可笑?。
可宋檀并不放过他。
“李信业,你知道吗,你今日生辰,是我劝她主动低头,求她为?我父亲求情,她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