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展颜一笑?,却让人不寒而栗,“若李信业侥幸得胜,那公主更应该杀了他,如此?才能顺理成章夺回皇位。公主不必担心杀了李信业,会开罪大宁上下,失去了大宁的支持......”宋檀声音压得极低,却含着郑重,“这乃是天子授意之举......”

宋檀说话?间?,视线无意识看向‘公主’身后的侍女?,只一眼,他瞳孔微缩,指尖骤然收紧了茶盏。

何年正听得入神,忽觉一道锐利的视线扫来,慌忙垂下眼帘,刻意让目光涣散,摆出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

她这才惊觉,宋檀方才说的都是大宁官话?,除了阿古拉,在场的北梁人根本听不懂。而她方才专注聆听的神态,险些暴露了端倪。

宋檀凝视着那个侍女低垂的眉眼,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青铜面具虽然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可那双露出来的眼睛,眼尾那抹似蹙非蹙的弧度,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还?有?眸光流转间?若隐若现的神采......都与他记忆中

椿?日?

?秋娘的模样重叠在一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在心头萦绕。

可当他目光下移,看到?侍女?粗糙皲裂的双手时,又暗自?摇头。皮肤枯槁如树皮,指节还?残留着冻疮的痕迹......这般丑陋的手,怎可能是那个连沏茶都要用羊乳润手的秋娘?

再?看那‘公主’和其余侍女?,个个骨节狰狞粗大,皮肤黑暗粗糙,确实是蛮荒之地养出来的女?人。

茶盏在手中?轻轻转动,宋檀低笑?出声,眼底却是一片阴郁。他定然是太想念秋娘了,才会产生这种幻觉。

自?秋娘去世后,他开始服用‘长相守’,每次吃完都觉快乐,身下承欢的女?子,也化作了秋娘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温柔以待,在虚幻中?攫取片刻欢愉。

就在宋檀出神之际,对面的阿古拉,正俯身在‘公主’耳畔低语。

何年听得真切,那粗嘎的北梁方言说的是,“此?事该如何应对?”‘公主’则木然回应,“全凭将军做主。”

阿古拉直起身,沙哑的嗓音在走廊沉沉回荡。

“公主有?言,不涉大宁君臣恩怨。但今岁雪暴肆虐,若要铁隼部出兵,需三千石粮食、一千斤盐铁,少一斗都不行。”

宋檀眼底寒芒骤现,“公主莫非忘了?”他语气陡然转冷,“完成先母遗志,本就是公主分?内之事。如今得大宁天子相助,已是天赐良机。怎么反倒提起条件来了?”

阿古拉冷笑?一声,露出怀疑的神色。

“你说大宁天子与李信业生出嫌隙,要借公主之手除掉李信业,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大宁君臣合手,故意为铁隼部设下的局?天下谁人不知,这些年,你们的天子向?北梁进贡的珍宝,都快堆满普荣骁的库房了?谁能保证你们不会为了讨好普荣骁,拿铁隼部当礼物孝敬北粱?”

“看来将军久居边塞,尚不知晓......”宋檀抬眸,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北梁三皇子已命丧玉京,将军以为,武烈皇帝在痛失爱子之后,还?会与我大宁握手言和么?”

阿古拉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倒是稀奇。当年令尊与普荣骁沆瀣一气,换来宋家满门荣耀。如今你竟亲手杀了他的爱子?”

宋檀攥紧的骨节,泛出青白色。

“时移世易,将军。”他声音低沉如闷雷,“北梁细作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人......这笔血债,我要他们百倍偿还?。”

眼底血色翻涌,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句,“而李信业,我更是要他死无葬身之地,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留不下。”

阿古拉不解道,“枢密使与人结怨,竟能左右天子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