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抬起眼睑,声音低沉而克制,“夫人此计甚妙......确实该趁早了结,免得夜长梦多。”
...............
待到暮色渐沉时,李信业正在中书房内批阅军报。西沉的?落日,将他紧锁的?眉头映照得格外深刻。案几上堆满了边境布防图与粮草调度文书,他手中的?朱笔不时在?竹简上勾画,墨迹未干便又取过下一卷。
忽然帐外传来?脚步声,亲兵禀报道,“将军,林大人求见。”
李信业头也不抬,“请。”
帐帘掀起,裹着玄色大氅的?林牧,携着一身寒气进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将军勤于军务,下官甚是钦佩。”
李信业搁下朱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林大人可?是有要?事相商?”
“说来?惭愧。”林牧解下大氅挂在?一旁,露出内里素色锦袍,“下官初至北境,常听将士们说起将军用兵如神?。今日难得闲暇,特来?讨教一二。”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几分,“再者......这塞外长夜孤清,能与将军把酒论兵,总好过独对青灯。故而,特来?邀将军小?酌几杯,也好暖和暖和身子。”
李信业看了眼案上文书,略显迟疑。
林牧见状又笑道,“将军勤于军务固然可?敬,但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再说......”他状似无意道,“关于北境布防之事,下官也有些想?法想?与将军商议。”
门外传来?戍卒换岗的?脚步声,夹杂着兵器碰撞的?铮铮作响。
李信业望着窗外最后一缕天光,起身道,“林大人既有所见,正好,某也有些军务,想?请教大人。”
二人穿过回廊往西雅苑行去,青石板上脚步声错落有致。
林牧落后半步,目光掠过廊外渐起的?风雪,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早已命人在?暖阁备好酒菜,而他带走李信业的?间隙,足够秋娘将寝房外士兵,换成自己买来?的?奴隶。
西雅苑内,三支描金红烛在?青铜烛台上静静燃烧,将紫檀案几映得澄亮。
炙烤的?野雉泛着琥珀色油光,风干的?鹿脯纹理分明,几样北境特有的?野味错落陈列。正中一坛刚启封的?雪焰烧烈酒,泥封初破便蒸腾出凛冽酒气。
林牧执起酒壶,清亮的?酒水倾入夜光杯中,激荡起细碎涟漪。
“老臣借花献佛,用将军府的?酒肉款待将军,还望将军莫要?见笑。”
林牧眼角含笑,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的?刹那?,他眉头骤然蹙紧,面庞瞬间腾起血色。
“这雪焰烧......”话未说完便呛咳出声,指节抵着唇边闷咳数声,“咳咳......咳咳......”待气息稍平,他拭去眼角泪光,摇头苦笑,“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有焚心灼喉之烈。”
李信业大马金刀地踞坐席间,玄铁护臂磕在?案几上。
“林大人见外了。”他修长的?手指执起酒杯,骨节分明的?手背映着烛光,“这‘雪焰烧’取自雪山野雪麦精酿,虽无江南水酒的?细腻,却带着塞外风雪的?烈性?。”
李信业说罢仰首饮尽,烈酒如刀入喉,喉间肌肉绷出凌厉线条。
他放下酒杯,指节敲了敲案上酒坛,粗粝的?掌心摩挲过坛身冰霜纹。
烛火摇曳间,他眉宇间浮现一丝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