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虽不解其意,却仍躬身在前引路。腰间玄铁佩刀随着步伐轻叩刀鞘,在落雪无声的庭院中,荡开细碎回响。
后院老梅树下,狸奴正斜倚虬枝,执一根树杈轻叩鸟笼。
笼中那只通体?墨羽的画眉闻声惊起,扑棱间撞得金丝笼栅铮铮作响,啼声凄厉似泣。
“夫人。”承影趋前两步,低声回禀,“按您吩咐,暗卫十?二时辰轮值监视,确实未见他与外人接触。”
黑娘远远瞧见何年身影,当即提起杏色裙裾,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小跑过来。
“主子?,”她行至近前福了?福身,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您可算回来了?!”
何年打量着她红润的面色,连往日总带着青黑的眼下都明亮了?几分,便?知这段时日她过得尚可。
“狸奴最近表现如何?”
何年指尖轻捻梅枝,将枝头积雪簌簌抖落。她眸光沉沉地望向梅树方向,那里狸奴正背对?着她们,兴致缺缺地拨弄着笼中鸟雀。
“您吩咐的差事,奴婢日日盯着呢。那狸奴如今照看小兽,倒是不再下死手了?......”黑娘说着撇了?撇嘴,“就是喂食时总是粗手粗脚,梳毛更是没轻没重,活似跟这些活物有仇一般。”
何年眸光微凝,“可还有别的异状?”
黑娘挠了?挠头,大大咧咧道?,“异状倒是没有,他这些日子?,可比先前听话多了。只是,他总是追问赛风道?下落,说起两人形如姐弟的生死之交过往。奴婢若是不答,他便?水米不进?。奴婢怕闹出人命,只得说了南边赈灾的事。谁知他听闻赛风负伤,生死未卜,竟当场呕了?口血,高烧三日不退,险些......”黑娘擦了擦泪,接着道?,“险些命丧黄泉。”
“好在前儿得了?信儿,说赛风伤势已愈,不日便?能返京。”她说着说着神色稍霁,紧拧的眉也舒展半分,眼里露出心疼之色,“他这才肯进?些粥水,今早竟还多用了?半碗杏仁酪呢。”
何年抬手拂开眼前横斜的梅枝,簌簌积雪从枝头坠落,在她脚边碎成晶莹的冰屑。
“你先下去吧,”她轻声道?,“我有话要单独问他。”尾音混着梅香消散在寒风里。
待黑娘的脚步声远去,何年缓步朝梅树下走去。细雪无声地落在她肩头,带起一阵暗香浮动。
远处,狸奴的身影在虬曲的梅枝间若隐若现,那只乌黑的画眉仍在笼中扑腾,似乎不满他的逗弄。
梅林深处,细碎的脚步声惊动了?倚树之人。
狸奴懒懒回首,待看清来人是何年时,他眼中的讶色一闪即逝,旋即浮起讥诮。
“庆帝竟舍得放夫人归府?”树枝在笼栅上抽出沉闷声响,“莫不是李将军战死沙场,留着夫人这个寡妇再无用处了??”
何年眸光如刃,冷然划过他细白的面容。
“怕是要教你失望了?。李将军非但未死,还收复了?塑雪城......”她语气?微顿,心存试探道?,“这般捷报,竟无人说与你听吗?”
狸奴垂眸把玩着手中树枝,不再接话。
何年冷眼瞧着,以他的本事,若真想知道?什么?,黑娘岂能瞒得住?
这些时日他既探得自?己不在府中,又清楚赛风的动向,却唯独对?李信业的消息不甚上心。
这般取舍,难道?当真对?李信业的动向不挂怀?还是......他故意在迷惑自?己?
何年定定凝视着狸奴,目光如刀般一寸寸刮过他的面容。从微卷的睫毛到含讥的唇角,每一丝肌肉的抽动都无所遁形。
这审视既似猎户端详陷阱中的困兽,又恍若困兽反窥猎户的破绽,在生死博弈中寻找一线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