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终日只论胭脂水粉、衣裳首饰,对朝堂之?事讳莫如深......
而往日都是刘太医,今日偏偏换成许院判,这必是王宴舟安排他来传信的。
许院判唇边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苦笑,低声道,“刘太医昨夜突发急症,今日特遣老朽前来为夫人请脉。”
他三指轻轻搭上女娘皓腕,凝神诊了片刻,眉头微蹙,“夫人脉象已平稳许多,只是......”他略微提高声量,“夫人近日饮食可还克化?老朽观夫人脾胃运化似有阻滞......”
何年顺势道,“这几日确实贪嘴,多用了些酥酪点心,今晨起?来便觉脘腹胀满,倒也无甚大碍。”
许院判从沉香木药箱中,取出一张泛着药香的旧宣,狼毫蘸了徽墨,边写边道,“山楂六钱、神曲四钱、麦芽三钱......此方最是温和?,夫人早晚各煎一服,一日便可消食化滞。”
许院判递过药方时,指尖在?纸角轻轻一按,何年心领神会,正欲接过,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横插进?来宋檀已将那方子抽了过去。
何年心头一紧,指甲不自觉地掐入掌心。
只见?宋檀将药方迎着光细细端详,修长的手指抚过每一味药名?。那泛黄的宣纸上字迹工整,墨色如新,确是一张再寻常不过的消食方子。
“有劳太医了。”宋檀终是将方子搁在?案几上。
“老朽分?内之?事。”许院判躬身退后两步,药箱搭扣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动?作?利落地收拾着银针布囊,恨不能立时离开这是非之?地。
原以?为上次为她料理完小产之?事,便可彻底脱身。哪曾想王宴舟那厮竟又找上门来,威逼利诱,扰得他不安宁,非让他传一封信。幸而那宣纸以?特殊药水浸泡过,寻常看去不过是张普通药方,唯有以?烛火烘烤,方能显影字迹。否则今日若被那阉人看出端倪,他这项上人头......
许院判最后行了一礼,步履匆匆退出殿外,官袍下摆掠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微风,在?身后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无形的分
椿?日?
?界线。
“是我疏忽了,”宋檀声音里带着歉疚,“只想着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往你这里送,倒忘了秋娘脾胃娇弱......”
药方被他指尖推至案几中央,不偏不倚停在?何年触手可及之?处。
“我这就让尚食局备些莼菜羹、茯苓饼来。秋娘好生将养。”
待宋檀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宫门外,何年立即遣退了所有宫女。她转入内室,将那张药方置于案上,指尖轻轻抚过每一道墨痕。
她记得李信业说过,半月后的北粱冬捕节,他会发兵塑雪。可半月已经过去了,宫中竟无半点边关?战事的消息。这死寂,比战报更令人心焦。
何年摆弄一会不得章法,不由将信纸放在?鼻尖轻嗅,一缕若有似无的酸涩气息萦绕其间。
她恍惚间想起?什么,将信纸放在?炭盆的明火上微烤,渐渐地,焦褐的字迹如蛰伏的虫蚁,在?宣纸上缓缓显现......
“秋娘亲启,北粱使臣已递呈和?书,庆帝执意释放北粱三皇子,以?达成两国合约。但李信业已攻克云州,朝中主战之?议未绝。昨日,陛下命三皇子暂拘驿馆,可见?庆帝此番心意已决。而他大肆豢养皇城司,暗布罗网,凡持异见?者,很对会遭受弹劾与构陷。恐怕庆帝清理完反对声音,届时和?约必成,李信业恐难立身。而李信业处,音讯已绝七日,承影亦不得其消息。另,兄等已筹谋脱困之?策,不日当有佳音,秋娘请耐心等待。保重!”
何年凝视着信笺,指尖微颤。炭盆中火舌窜起?,将密信吞噬殆尽。何年尾指被烧伤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