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到好像在?闲叙家常,而非自己?的终身大事。

“从前父亲常说,天下仰慕他学问的后生如过江之鲫,定要为我择个?才?德兼备的良人。可我瞧着父亲这般学富五车、守身如玉的君子,也难免有?固执迂腐之处。母亲这些年?......”她指尖抚着窗棂,轻轻摇了摇头,“过得也算不得舒心。我便想着,所谓良缘,不过是?将母亲的日子重演一遍罢了。”

“后来......后来见宋皇后那般家世显赫、才?貌双绝之人,在?深宫里也举步维艰,连个?孩子都不能留住,可见男子给予的情爱,左不过如此?。遇上知?礼的,尚能相敬如宾;若遇着薄幸的,怕是?要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她垂下眼帘,唇角牵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我自知?样貌平平,性子又软,比不得旁人伶俐。既如此?,又何必强求什么?横竖都是?要过完这一生,不过是?......各有?各的劫数罢了。”

窗外有?卖花郎经过,叫卖声混着梅香飘进?车厢,郭静姝的声音越发清冷。

“更何况,父亲如今触怒天颜,即便只是?因?为性子耿介,不懂变通,在?陛下眼中也已成忤逆之臣。我若入宫,只怕......只怕......连做个?摆设都不能。”

她唇畔挤出苦笑,“嫁给周佑宁后,我想劝父亲致仕归乡。他年事已高?,带着母亲过些安稳日子......”她声音渐低,“至于我......既然都是?要过完这一生,那便......如此?活着吧!”

何年?心头一震,不由重新打量眼前这个?看似温婉的姑娘。她那双如秋水般澄澈的眸子下,竟藏着这般通透的世情洞见。难怪古人云‘静水无波,而涵万象’,往日竟是?自己?小觑了她。

“你既已想得这般明白,我便放心了......”何年?握了握她的手,“我还?担心你心悦宋檀,不肯......”

话到此?处,她忽然意?识到什么,陡然止住,“是?我多虑了!”

早知?郭家小娘子是?这般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当?初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倒显得多余了。

可提起宋檀时,何年?还?是?在?她面上,捕捉到一抹古怪的凝滞之色。

见何年?目露疑惑,郭静姝低声道,“万寿节那日,我在?皇后宫中事,不慎将姐姐送我的香囊遗失了。回府后,许是?亲眼目睹宋皇后小产受了惊吓,我一连数日精神?不振。姐姐得知?后,不仅重新缝制了香囊,还?特意?放入从大昭寺求来的护身符,为我消灾祈福。当?夜我心中惧怕,便将香囊紧抱怀中入睡,夜里竟然做了一个?十分古怪的梦......”

“什么梦?”何年?忽然倾身向前,心头不自觉地揪紧。

“说来实在?荒唐......”郭静姝眼神?飘忽,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颤动的阴影。

“我梦见元和三年?的冬至日,你邀请一众贵女去将军府小聚。而我......竟死在?你们府上的白莲塘中......”

‘啪嗒’一声,何年?碰倒了一旁的杯盏。

“我也做过这个?梦......”她倒吸一口冷气,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醒来后我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你我未曾有?过交集,你为何那般讨厌我,为何要跳入冰冷的湖水里。任由我说破嘴,也没有?人肯信,我当?时并不曾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