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谁也没有想到, 往年仅派使节祝寿的北梁,这次竟由三?皇子亲自入京贺寿。

贺礼也由震慑大宁的猛禽海东青,变成了九十九颗饱满莹润的北珠和几十副紫貂。

朝臣们新奇地打量着?这位高大威猛的异国皇子,暗自揣测他此时来访的深意?。

普荣达立在九阶丹墀之下, 单手抬起, 行北梁抚胸礼。

尾指环戒上的狼头符纹,阴影漫过?他高耸的眉骨,那蛰伏在眼骨里的双眸,恰似未出鞘的弯刀。

“恭贺陛下圣寿无极”, 普荣达声如金柝相击, 震得鹤炉吞吐的烟雾也跟着?一颤。

“父皇常说漠北牧草岁岁繁茂,皆因两国交好如春雨润泽,惠及百姓。今特献雪原初冻时猎得的紫貂,与海东青捕采的寒河明珠为大宁天子祝寿,惟愿两国情谊似寒河奔涌, 永续长存。”

他抬手时玄狐大氅滑落半寸,露出内里缀满黄金的皮甲,越发显得英武逼人。

御史中丞郭路率先发难道,“《礼记》有云,‘礼闻来学,不闻往教’,又有‘入乡随俗,客随主便’之说,北梁贵客既然来贺我?朝天子生辰,既不卸甲又不跪拜,与闯殿何异?”

他宽大的官袍,被怒气震得簌簌作响。

“三?皇子若真有诚意?,就该依我?朝规矩,行三?跪九叩大礼!”

普荣达解掉玄狐大氅,抛给一旁的宫人,大笑道,“北梁儿?郎拜长生天,也只行抚胸礼。若说诚意?,本皇子听闻贵国乃礼仪之邦,该有海纳百川的气度,怎不知狼啸月,雁衔芦,各有其道?岂能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

普荣达单膝触地,声震殿宇,朗声道,“陛下,父皇命我?带来镶金狼项圈为聘,求娶大宁公?主为妻!从此北梁和大宁永结姻亲之好,岂不比九叩虚礼更显邦交赤诚?”

郭路冷笑一声,“好个狼雁各有其道,岂不闻圣人早有教诲,道不同?,不相为谋!”

宋居珉虽已递了辞表,但本朝依三?辞三?留之制,丞相辞官后,仍须着?紫袍列席朝会。

庆帝也有心给他体面,在朱批没有下来之前,让他以宰相之职,单独登殿,向天子献酒祝寿。

宋居珉听了郭御史的话,起身?隔开剑拔弩张的二人,温声道,“《礼记》有云‘礼闻来学,不闻往教’,亦有云‘礼主敬,乐主和’;圣人教诲‘道不同?,不相为谋’,亦教导‘君子和而不同?,美美与共”。郭御史乃当朝大儒,既然熟读圣贤书,若是偏执一词,岂不是有失偏颇?”

“《易》曰‘天下同?归而殊途’,可见狼守山林驱豺豹,雁衔春信渡关?山,各尽其道方?成天地!若按郭御史所言,北梁与大宁,仅仅礼仪不同?就不该往来,那漠北牧民与中原耕夫,岂不是只能兵戎相见?”

宋居珉举起手中酒杯,做出劝和的架势。

“正是两国天子以大局为重,各退一步,才会有紫貂换丝绸的互市,才会有两国边境的繁荣与和平!”

郭御史正待反唇相讥,韩焘也举杯道,“郭御史,三?皇子乃是来祝贺的客人,郭御史学习的圣贤之道,就是对客人咄咄逼人吗?”

殿中侍御史崔帛也出声附和,“《论语》开篇明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乃天子圣寿,三?皇子不远万里前来献礼,郭御史看在圣上的份上,也合该口下留情一些?

崔帛话音未落,九重阶下有官员应声,“是呀,陛下大喜的日子,应该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嘛!”

宋居珉虽然暂时请辞,可朝中培植的门生和亲信,在这种时候都?纷纷站出来表态。

庆帝正欲举杯共饮,身?旁周太后愤怒道,“韩参知和崔御史,可真会慷他人之慨...”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