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阳光很好,我?睡在藤椅里晒太阳,睡着睡着,就安然与世长辞...”
是?啊,那天的太阳很好,他?听闻噩耗后?,一口心血逆涌,溅透脚下积雪。
刺眼的阳光,晃得他?眼睛痛,他?只看到那滩殷红的血,在琼屑上蜿蜒漫漶。
可那个凉风亭里初见,趾高气扬的小?女娘,再也看不见了。
怕女娘看出端倪,李信业扭过头,屈指叩了叩缠枝铜灯,假装在拨亮烛芯,却也将自己的眉眼,埋在了背光处。
女娘似得了安慰,感慨道,“幸好我?们两个,有一人得了善终...”
她还?想说什么,李信业忽而转身,将她冷汗涔涔的额,抵在了肩窝,双掌擒着她的后?脑勺,几乎要将她摁进骨血里。
“秋娘,这一世,我?们两个...都要得善终...你信我?,我?再也不会...”
他?发誓,再也不会重蹈前世覆辙。
李信业的下颌抵在女娘发顶,他?很想隐忍住情绪,可说着说着,便只剩泣音...
就在何年想要安慰他?,只是?前尘往事而已,他?们还?有机会翻盘,还?可以重来?...
头顶爆发一阵剧烈轰鸣。
李信业恍若被剥了皮的困兽,在檐角铁马间乱撞,咆哮如黄河倒灌,混着暴雨与雷鸣炸开。
何年不敢动弹。
那喉骨断裂般的嚎哭,几乎要折断胸前肋骨,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何年知?道那分明是?压制而隐忍的哭泣,是?嘶哑的呜咽…
可因为包裹着她耳膜的缘故,她只觉他?哭得大雨滂沱,宛若一场海啸。
许久,等李信业情绪平复以后?,女娘才轻声?说,“李信业,我?同你讲这些,不是?要你难过,是?要你明白,从今天开始,复仇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她将脸埋在他?的怀里,抵着他?胸前暗绣的螭纹,语气里带着两世的感慨。
“我?们不要再自行其是?了,前世你也好,我?也罢,连同沈家,王家,周家,我?们这么多人,各自为战,最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沈家是?河图,周家作洛书,宋家偏要当那搅局的骰子...可棋盘底下已燃着大火,这盘棋下到最后?,管他?是?玉石还?是?瓦砾,所有血水,都流进同一道沟壑...”
她想到历史虽然不能尽信,可宋相机关算尽,最后?北粱铁蹄南下,宋家又得了什么好呢?
散尽家财,勉强保下性命,却也是?亡国奴,阶下囚...
更何况,北粱暴虐无道,大宁民间反声?不断。
待到终于光复汉室,改朝换代后?,宋相也沦为了遗臭万年的奸相和卖国贼。
“李信业”,女娘抬眸望着他?,眼里含着坚定,“前世周庐是?北粱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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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奴协助他?入宫,周庐充当庆帝亲信,在大宁朝堂兴风作浪,若说此间没有狸奴的手笔,我?断然是?不信的...”
李信业望了眼外间天色。
“赛风那里已经布局好了,只等狸奴上钩...只是?,若赛风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并不肯出现...”
“不会的”,何年肯定道,“狸奴这般谨慎之人,却常常与赛风私下里相见,可见于他?而言,赛风是?顶重要的人...”
“虽然我?搞不清楚她们的关系,赛风口里的郎君也显然不是?狸奴,但我?直觉他?们之间,是?非比寻常的关系...”
两人正说着话,沥泉在门外道,“将军,鱼咬钩了...”
何年立刻跳起来?,迅速穿上外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