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头上的枷锁拿掉了,才生出不解和懊恼,他怕李信业做什么?

那种潮水般漫溢的恐惧,一定是?他一宿没?睡,脑子产生的错觉。

王宴舟走到尸骨旁边,打开一个木箱,对黑娘说,“尸骨确实辨不出来?,不过,我让官差把土里挖到的遗物,也?给带了回来?。你女儿走失前,身上有什么专属饰品吗?”

黑娘眼睛骤然一亮,“我女儿腕上有一个银镯子,百天的时候,她爹给她买的。银镯子上缠了红丝线,小时候不脱落,长大后每年?放一圈,戴了许多年?...”

她像得?了巨大的希望,蹲在?木箱旁找东西,嘴里却念叨着,“碧霞元君娘娘保佑,镯子不在?这里,镯子不在?这里...”

黑娘的手在?杂乱的箱子里翻找,指甲缝里扒满泥土和霉斑。

死去的侍女们,经年?留下最多的东西,就是?细碎的耳饰、项圈和手镯。

好几次,她都扒出黑乎乎的银镯子,在?掌心颤抖着擦拭,细看上面凸起的纹路后,她才咧嘴无声笑着,“不是?我家?月儿的,我家?月儿上面刻得?是?,‘愿赍长命,福禄寿喜’,她爹是?读过书的,说这是?保佑她无灾无病、百岁无忧的。”

何年?也?跟着陪笑,说这个寓意好。

黑翠花得?了夸赞,如?吃了定心丸,接着找下去。

忽而?,她的手吨住了,目光凝在?一个崭新的镯子上。

那镯子上的线圈还?是?新缠的,艳丽醒目,镯子上的莲花纹,却让她一颗心揪了起来?。

黑翠花擦了擦眼睛,以为产生了幻觉,她似乎能透过这个崭新的镯子,看到她的月儿踮脚站在?灶台前,举起胖乎乎的小手往锅里添水,腕间银镯叮咚撞着锅沿的声音。

她莫名笑出声来?,又揉了揉眼再看,那镯子还?压在?角落里。

黑翠花蹭了蹭手,颤悠悠拣到手心里,聚在?抽痛的眼睛下看,日光斜劈进停尸房的窗棂里,她看清那镯子里面刻的字,正是?‘愿赍长命,福禄寿喜’...

黑翠花一屁股跌坐在?地,眼泪水柱一般往下淌,银镯滑落在?地上,撞击出清脆的颤音。

何年?心道?不好,捡起镯子细看,那银镯子缠着赤金线圈,接口处硌出深褐色的血光,恍若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望着蜷缩成一团的黑娘,想说什么安慰的话,但看那镯子这般明亮崭新,不由看向王宴舟。

王宴舟脸色难看,指了指帘子后的一条桌案,“这是?昨日验尸时,从一个叫香穗的侍女手上取下来?的,她死了不过几日,尸体尚且完整...”

王宴舟话未说完,黑翠花已趔趄着奔了过去,在?掀开潮湿的帘子后,她看见一个侍女发髻和服饰的女孩,孤零零的躺在?粗劣的木案上,脸色青灰恐怖,那是?比白骨更幽怨痛苦的神情?...

黑翠花并?不害怕,可脚步顿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走了过去。

她先摸了摸女孩僵硬的手,似在?寻找什么。

等看到手腕处月牙形状的疤痕时,她心脏传来?突兀的断裂声,五脏六腑也?如?同掏空了,只剩下冰凉空旷的四壁。

“月儿...”她从胸腔爆发出一阵嚎啕大哭。

那月牙形状的疤痕,是?她的月儿太懂事了,扒在?锅沿边给娘亲做饭时,留下的烫伤。

这一刻,黑翠花忘记了自己是?奴仆,是?主子开恩才寻到女儿,她只觉积蓄多年?的希望,尽数毁灭了,喉头涌出巨大的悲恸,不可抑制的发出类似野兽的哀嚎。

何年?等她宣泄过后,拍了拍她的背,将镯子拿给她看。

“黑娘,你女儿这么多年?,也?在?思念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