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之际,有冷风顺着缝隙钻进来,屋中烧着地龙,暖融融的,一冷一热交汇,迫使?紧闭的窗扉“吱呀”一声,也开了道缝隙。
两?个?婢子送张婉琰下楼去了,赵清仪只好自个?儿过?去关窗,抬头刹那,漆黑的夜空里忽而落下一抹纯白?,有朔风呼啸而过?,吹动她鬓边的步摇流苏,也卷起了漫天雪花纷纷扬扬。
下雪了?
这是今岁入冬来,第一场雪。
赵清仪伸出?手去,鹅毛般的雪花飘落,洋洋洒洒扑满她的掌心衣袖,她虚虚一握,雪花在她尚有余温的掌心中融化,久远到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
大雪落了整夜,几乎洒满了大梁半壁疆土,铜乡亦不例外?,一夜之间,这座穷而偏僻的小村落便陷入了皑皑白?雪中。
悲戚的哭声被北风撕碎,散在铜乡最东面?的一间茅草屋里。
屋里光秃秃的,桌椅板凳全被人掳了去,只剩一卷残破的草席铺在炕上,七十老汉仰面?躺着,满是沟壑的青灰老脸映着半截残烛,依稀可见他的额角颧骨全是青紫淤痕,干涸的嘴角还?凝着一抹黑褐色。
不知是药渣还是血迹。
刘大山瞪着飘摇欲坠的房顶,喉中发出?艰涩的呵呵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的身子已是穷弩之末,加之被人毒打,脏腑全是伤,没?一会儿便不甘地瞪着眼,闭了气。
“爹!”
炕边跪着一对年轻夫妻,握着刘大山冰凉的手嚎啕不止,槐生以头抢地,连磕三个?头后,他眼中满是滔天的恨意,“爹,你?放心,儿子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他的妻子阿桂跪在一旁,挺着圆滚的肚皮泣不成声。
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他们刘家本是佃农,家中贫苦,平日靠种地维持生计,直到半年前她怀上身孕,恰逢交租的日子,家里生计更为艰难,公爹不得已典当旧物,换些银钱,却被罗家当铺的掌柜撺掇借了印子钱。
原本想着等秋收了,再将这笔钱还?上就是,岂知利滚利之下,原本借了五两?银,如今却要她们还?五十两?,公爹气不过?找上当铺与掌柜理论,结果对方不仅提前了还?债的日子,还?带了一帮地痞登门,强占家中财物,霸占他们祖产用来抵债。
公爹不愿,便去了县老爷跟前告状,此案纷扰,拖了许久,直至今日,官老爷在公堂上明目张胆偏袒罗家,不仅祖产拿去抵债,还?要他们加倍偿还?债款。
公爹不满官老爷决断,就被当庭杖打,伤重至此,终于在这年的冬日里撒手人寰,死不瞑目。
只留下这座空空荡荡的茅草屋,还?有一屁股的债。
阿桂只是个?怀有身孕的弱女子,实在不知往后这日子该如何过?下去。
思及此,阿桂哭得更难过?了,她拽着丈夫的衣袖,“槐生,我们跑吧,再不跑,等明日天亮了,那帮人又来上门催债,我们拿什么还??隔壁大娘欠了罗家的钱,前段时日女儿都?被人掳去抵债了,你?总不能让我……”
因为惊惧,阿桂脸颊颤动,余下的话又化作悲痛的抽噎。
槐生抹了泪,一拳砸在地面?,“那罗贵仗着有个?在京里当官的外?甥,在咱们桐乡仗势欺人,作威作福多年,他若不死,天理何在?”
罗家手里不知折了多少人命,他们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槐生打定主意,扶起妻子,咬牙道,“我想好了,这里的官老爷不顶事?儿,咱们就上京去……”
当夜,罗氏从梦魇中惊醒,天寒地冻的,她趴在桌上打个?盹儿都?能惊出?一身冷汗。
罗妈妈上前伺候她茶水。
罗氏饮毕,瞧了眼天色,窗外?黑漆漆一片,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