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崔太后在谢蘅芜面前最不曾伪装的时候,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仿佛方才那句话,是对她说的。

谢蘅芜缓缓收回视线,向上一福:“妾身拜见太后娘娘。”

崔太后并未理会,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案上散落的纸笔。

谢蘅芜蹲麻了腿,都不曾听崔太后唤她起身。

倒是视线中出现了一双暗色绣锦靴。

冰凉的指尖掐住了下巴,留长的指甲微微嵌入脸肉中,带出些许刺痛。

谢蘅芜被崔太后捏着下颌,被迫抬起脸。

这母子二人,怎的都喜欢掐人脸呢!

谢蘅芜垂着眼睫,并不曾去直视崔太后。她听后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混杂着闷雷声,像是来自极遥远的远方。

“可还认得她吗?”

谢蘅芜眼睫轻颤着,细声细气答道:

“回禀娘娘,妾身认得……”

崔太后意味不明轻哼一声。

“认得便好。”

“那日的事情,是哀家做得不好。这背主的东西,竟瞒着哀家串通了秦王。”

“你今日也看清了,哀家已命人毒哑了她的嗓子,拔了她的舌头,除了这张胡唚害人的嘴。”

谢蘅芜心中冷笑,崔太后这手转嫁祸名可谓粗陋至极,偏生谁都不可能对此发表意见。

宫女被以惩罚的名头夺去了辩解的能力,还当着她的面被灭口,可不就是崔太后在明晃晃地威胁。

威胁她断了别的念头,否则便是同样的下场。

在这后宫,崔太后要碾死一个人,简直轻而易举。

崔太后捏着谢蘅芜的力道又大了些,留了几寸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而无名指与小指上的护甲则有意无意地在她颈侧轻刮。

崔太后垂目,漫不经心道:“哀家相信,你不会听信那些胡言,人认为是哀家害的你吧?”

“何况……皇帝那日夜回来了,秦王那畜生到底也没得逞,如今也废了。”

是……萧言舟那日是回来了,可若是没有呢?

那么崔太后手中就有了一个能彻底拿捏她的把柄,从此不得不听她所令。

谢蘅芜面色微白,看得出来是强装的镇定。

“哀家想……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怪哀家吧?”

谢蘅芜觉得自己的下半张脸都被针刺着一般,阴寒又疼痛。

她僵着脖子,艰难地摇了摇头,颤声道:“妾身……妾身不曾怨过太后娘娘。”

崔太后半阴不阳地笑了笑:“那便好。别以为皇帝封你做了宸妃,就可以与哀家对着干了。”

崔太后这才愿意放过她,骤然松了手。谢蘅芜立时垂下头去,两腿似是一软,跪了下去。

“这几日皇帝也都不曾来看你吧?”

崔太后回身往书案走,一面慢悠悠道:“哀家听说了,你宫里有个人得了皇帝喜欢,皇帝这几日都在自个儿宫中呆着,看来是新鲜得很。”

“娘娘……”

谢蘅芜低垂着头神色未明,但听声音却是哀哀戚戚,像是哀求崔太后不要再继续讲。

“哀家可以帮你。”

崔太后又铺开一张崭新的纸,招手道:“过来给哀家磨墨。”

谢蘅芜应一声,大概是蹲了太久,又跪了一会儿的缘故,她起身时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坐下去。

崔太后抬目看一眼,眸底讥诮一闪而过。

谢蘅芜有些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侧,挽袖开始磨墨。

墨条与砚台发出有节奏的摩擦声,窗外天色又阴沉了几分。崔太后执笔舔足了墨,一面写,一面说道:

“哀家这里有一味香,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