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然许久没有梳洗过,未吃过饭,摸到脸颊时,清晰的凹进去一块。

再过几日,她或许就死?了。

这几日她麻木如同死?尸,内心如一口干涸的水井,她以为她至少会心如刀绞,那样她还能挤出一点眼泪。

奇怪的是?,蛊虫迟迟未发作。

东华山在郊外,离王宫甚远,子虫离了母虫,理应疼得生不如死?。

乌禾百思不得其解。

今早清晨,外面传来一阵丧乐,乌禾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打开窗,探出头,风扬起?她额前乱糟糟的发丝,糊了满脸,她拨开发丝,露出苍白的脸。

山脚下驶上来一行送葬仪仗队,浩浩荡荡,锣鼓号角喧鸣,祭司咒语喃喃,白茫茫的纸钱瓢泼了一路。

原来她已经在这待了七日。

楚乌涯抱着?牌位走在前头,背有些佝偻。

她望着?白丧中玄黑的棺材,里面躺着?她的父亲。

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乌禾打开门,拖着?虚弱的身体,往楼下跑去,瑟瑟秋风扑面,干燥的脸皮如一层纸,受着?刀割。

她偷偷跟在送葬队伍后头,远远地望着?。

王陵,待棺材下葬的时候,弟弟抱着?母后大哭。

她望着?泥土一点点遮盖王陵的石门。

干涸的井,干裂的泥土被凿开了一点,水涌了出来,撑满心脏,好?胀痛。

那些回忆涌入,如雨点一滴滴砸下来。

蹒跚学步时,父王抱起?她,举到头顶。

“我?们阿禾真棒,阿禾要比父王高。”

九岁落水时,父王陪在她床前,一向?严肃古板的父亲,落了眼泪。

醒来时,她擦了擦父王的眼泪。

他笑得像个孩子。

十?六岁时,她初离家?。

在施浪城,父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希望她一路平安。

金丝雀第一次翅膀硬了,飞向?远方,再回来时,一切都变了。

父王静静地躺在土坡里,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唤她阿禾。

或许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唤她一声“阿禾”。

弟弟哭得很痛,母后抚了抚弟弟的背。

母亲能不能也抱抱她。

她也很痛。

泪水如珠,砸在手背,哭不出的眼,此刻泪流满面。

她藏在石头后面,捂着?嘴,忍着?声哭,指甲深深陷入了脸颊。

又一滴水砸在乌禾的头顶,天公不作美,倾盆大雨落下。

冲开了送葬队伍,侍从拉着?南诏王后跟小王子去附近的行宫避雨。

人间只剩雨声,急骤砸在乌禾残破的心尖。

她从石头后面出来,缓缓走向?陵墓,雨水混着?泪水糊了眼睛,眼睛涩痛,像有针刺了进去。

她抬手去抹雨水,倏地摔倒在地。

“楚乌禾?”

一道熟悉的女?声传入她的耳朵。

乌禾抹开雨水,缓缓掀开眼皮,朦胧中,罗金椛撑着?一把伞,疑惑地望着?她。

“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罗金椛没有罗金构说得那般瘦了,反而圆润了不少,看来在乡下伙食不错。

乌禾阖了阖眼皮,脑袋胀得厉害,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摇摇晃晃。

“喂,我?可没撞那么重,你别晕我?面前啊。”罗金椛惊慌失措道。

乌禾没有力气再回复她,睫毛耷拉下,倒了下去。

她以为她会落入泥泞的水洼,溅起?无数泥点子,然后死?在这里。

顷刻,一只手捧住了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