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毕竟是有几十年航行经验的老手, 他当即下令船员们各自就位,试图改变船只的航向。
“回船舱去,都回自己船舱去!”船员冲上甲板, 对不明所以的乘客们吼道,“别在这儿杵着了!”
伊斯维尔二人跟上甲板, 彼时那条沟壑已然近在咫尺, 明明船员们拼尽全力调转方向, 渡轮依然义无反顾地向那道海沟飞快驶去。
就连魔法都没了用武之地,在这片区域,海潮与混乱的魔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不仅是过路船只, 就连稍微飞得近些的海鸟也会被魔力乱流裹挟其中,一只接一只向海沟底部坠落。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两人来不及撤离, 渡轮在海流的推动下不断加速, 两人不得不就地坐下, 后背紧紧靠着船舷好让自己保持平衡。
“该死,我们可真是撞了大运了。”尤卢撒死死抠住船舷,另一手紧搂住伊斯维尔,飞溅的浪花让人睁不开眼。
伊斯维尔将人搂进怀里,哥莱瓦挤在两人中间, 用翅膀捂着脑袋瑟瑟发抖。
失重感侵袭而上,渡轮从百米高的瀑布坠落,它像一片落叶, 稍不留神便会被大浪拧碎,须臾便消失在了海沟中。
失去意识之前,尤卢撒脑中只有一句话。
怎么他们总在船上出事?
*
很少有船只能承受前往世界边缘的航行, 不仅仅是因为旅途遥远,多有海兽拦路,有经验的冒险家知道,海洋上威胁最大的,是来自世界边缘的、崭新的物种与地貌。
少数能驾驭他们的,只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灵。
一头海兽在岸边漂浮。
若有精通魔兽的学者来到此处,必然会感叹世界边缘又为他们创造了怎样绮丽的物种。
它通体浑圆,飘带般的触须从周身延伸而出,随着潮起潮落漂浮,在阳光下闪烁着梦幻的蓝紫。
少女跳上沙滩,被光脚接触滚烫沙砾的感觉激得一个哆嗦,随即笑出了声。
她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皮肤黝黑而细腻,生着一头与肤色对比鲜明的银发,双眼赤红如同刚喷溅而出的血,深邃宛如曾注视过万千岁月。
少女回头望向沙滩上的银发青年,他双眼紧闭,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海浪冲刷着他的躯体,洗去苍白皮肤沾上的沙砾,令他皱了皱眉,似乎挣扎着想要醒来。
“这就是我走之后接任的右使?”少女好奇地在青年身边盘腿坐下,指尖在他眉心轻轻一点,“看着确实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青年的呼吸平缓下去,像是陷入了深眠。
她坐了会儿,直到海兽用一条触须轻击海面,吸引了她的注意。
少女走过去,海兽随之张开巨口,一份用丝带卷起的羊皮纸躺在那儿,少女取过羊皮纸,展开一瞧,面色突然变得十分古怪。
“真不是东西,”她望向仍在昏迷的青年,声音带着同情,“摊上那家伙算你倒霉。”
她将羊皮纸丢回魔兽嘴里,俯身将青年轻松扛起,纵身一跃,跳到了魔兽背上。
“去库里枷。”她说。
*
伊斯维尔觉得自己在做梦,只是这梦境格外清晰。
他仿佛与世界融为一体,一切事物近在眼前,他只需眨一眨眼,便能看清行人身负的背囊,画家笔下的线条,以及马匹在奔驰中飘逸鬃毛的尖端。
可它们又那么远,伊斯维尔伸出手去,触碰不到任何东西,宛如他生了一双神的眼睛,以一种称得上冷漠的平静俯视世间万物。
他俯冲下去,足尖掠过树梢,紧闭的大厅内,精灵王正与臣子共商国是,王后在神庙祈福,长老靠在柔软的躺椅里,嘀嘀咕咕地为手里的披风刺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