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为开嗯了一声,一边走,一边用树枝扫除二人?印在雪上的足迹。
目光落在某处雪窝时,抬眼看向温幸妤纤细的背影。
他?扯了扯唇角,琉璃珠般的眸子?映着余霞,闪过?嘲弄。
入夜,寒风刺骨。
温幸妤和沈为开又躲开了两波高?家追兵,她还不幸崴了脚。
为了不耽搁行程,沈为开隔着袖子?牵着她的手,扶着她前行。
二人?疾行于暗沉沉的河道边,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泥里。
天上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
远处城头烽火腾跃,映着漫天碎琼乱玉。
除夕夜,扬州城的百姓瑟缩在屋里、地窖内。
没有烟花,没有团圆饭,只有地动山摇的战火,不绝于耳的喊杀声。
*
收复扬州的战况十分惨烈。
虽说只是四万残军败将,但扬州富裕,粮草火药充足,士兵也都是精锐。从晌午开始,一直到入夜都未结束,久攻不下。
祝无执率主?力从正面进攻,吸引叛军主?力注意?。
刘世率精锐由向导带路,沿后?山险径潜入,突袭邵伯堰,焚其粮船,毁其水栅,制造混乱。
北城门之下,神臂弓齐发,压制城头,士兵以钩索攀附云梯,强登北门。另有火炮轰城楼。
一时火光冲天,映红天际。
西门瓮城摇摇欲坠。
扬州第二世家林氏,竟临阵倒戈,主?动打开西城门,放周军入城。
守城的叛军将领目眦尽裂,大呼叛徒。
内外夹击,一时杀声震野,叛军仓皇。
整个扬州城,陷入彻底的混乱与绝望的哀嚎。
叛军久战罢敝,不堪再?战,不多时便被死?伤过?半,许多叛军士兵丢下武器,跪地乞降,剩下的被尽数俘虏。
亥时,城门大敞,满地血污狼藉。
高?府深处,正厅灯火荧煌。
暖炉烘出一室融融暖意?,博山炉口逸出最后?一缕青烟,是上好的沉水香,缓缓消散。
高?逊端坐于主?位那张宽大的紫檀交椅之上,身?上是家常的深青色道袍,宽袍大袖,纤尘不染。
他?神色平淡,仿佛外面天翻地覆的厮杀,不过?是茶寮酒肆里一段无关紧要的闲谈。
指尖轻轻拂过?膝头,看着座下低声啜泣的妇孺儿孙,波澜不惊的面容下,是滔天的不甘。
出身?微末,十年寒窗。
同试者轻裘策肥马,某独敝衣蹑草履,然文章星斗,未甘折腰。
此后?平步青云,尚公主?,为太傅。
处心积虑筹谋了一辈子?,竟栽在个毛头小?子?手中?。
更不用说,他?没预料到,那个从未看在眼里的、看起来愚孝古板的旁支孙女高?月窈,会在嫁入林氏后?,有胆子?暗中?策反其夫,做了叛徒。
林氏和周军里应外合,关键时刻开西门引兵入城。
何其可笑。
简直是耻辱!
目光落在两个儿子?身?上,扫过?他?们身?后?面色惨白,瑟缩流涕的几个孙儿,高?逊心头弥漫出一阵怆然绝望。
他?聪明一世,怎么生的都是蠢笨如猪废物?这是老天对他?杀妻逼死?女儿的报应?
高?逊站起身?,缓步走到剑架前,“唰”一声拔剑出鞘。
他?朝二儿子?招了招手,淡淡逸出几个字:“彦平,过?来。”
高彦平意识到亲爹要做什么,抖若筛糠,涕泗横流,瑟缩到妻子?身?后?,不敢过?去。
高?逊看了亲卫一眼。
两个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