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身开车去医院。

他不相信季嫣会看上谢延。

他们可是青梅竹马,二十多年的情谊,他相信,只要季嫣亲眼看到他,他再掉个眼泪什么的,季嫣就会心软。

她那么爱他,一定会原谅他犯的小错。

季嫣与医生交流完,重新推开病房门。

谢延闻声看过去。

这时候麻醉效果差不多没了。

刮了腐肉的伤口渗出密密麻麻的痛意,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似的,谢延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谢延其实很怕疼。

只是无人关心他疼不疼,时间一长,他开始习惯并忍受疼。

但看到季嫣,他忽然不想忍了,掀动唇,缓缓的吐出一句话。

“季嫣,我疼。”

脆弱的人在向折磨他的恶魔主动示弱。

病床上的青年疼的双眼泛红,略有一些迷离,苍白面颊下的唇色,像是雪里的一点朱红。

漂亮的很纯粹。

嗯……适合关起来做珍藏的人偶。

季嫣这么想。

乌黑的长发在身后荡漾,她温柔的看向谢延,谁都不知道她心里那样恶劣。

“我让医生开了点止痛药,我去倒杯水喂你,吃了就不疼了。”

伤口刚缝合的几天是最难受的,季嫣自然舍不得谢延受罪,早就跟医生提了嘴。

高级病房东西很齐全,季嫣烧了开水,好了后倒了一碗,等差不多冷却才端给谢延。

谢延这个过程很乖。

痛的厉害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季嫣。

这样全心全意被照顾,是第一次。

谢延接过季嫣手里的碗,垂眸,凝视碗里的水波。

“谢谢。”

季嫣正在拆药盒,闻言弯了弯眼眸,“谢什么,我们是夫妻,相互照顾是应该的。”

夫妻……

谢延眼皮轻轻一颤。

如果真像季嫣说的那样好,那他承受的三年苦难算什么?

谢延捧着温水,忽然觉得自己挺荒谬的,竟然为了一点温暖,而选择屏蔽自己的恨意,企图得到一个虚伪的刽子手的在意。

一对商业联姻凑在一起的怨偶,根本不能称得上夫妻。

尤其季嫣心里有个杨泽瑞。

她如此提出来,是不是借此告诉他,永远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这些温柔,其实是恶魔玩腻了那些折磨手段,重新选择了一个能击溃他内心的方式?

又开始迷迷糊糊的乱想。

谢延陷在漩涡的附近,浮浮沉沉,他想窥见光,但短暂的光明后,是无尽的黑暗……他最终,还是会掉进深渊吗?

“谢延,张嘴。”

手腕被温热的手指碰了碰,季嫣平铺掌心,上面有拆好的止痛药片。

又是这样。

每当他无限质疑和阴郁难受时,季嫣就会驱散那层迷雾。

短暂的将他拉回有光的人间。

谢延恨透了季嫣的温柔,很烦,老是影响他的思绪,他这辈子都没这两天思考的多,他一点都不想季嫣变这样。

因为这样的季嫣,会让他想靠近。

他会变得失控,变得患得患失,变得害怕头顶上的铡刀会突然落下。

他怕从此天光再不亮,他的世界陷入更深层绝望的深渊沼泽。

“谢延?”

谢延是应该讨厌季嫣的,不要沉迷季嫣给的糖衣炮弹,她都是装的。

谢延给自己洗脑,让自己不要像条狗一样,季嫣说什么他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