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真正看清了舌虫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手术桌上透明罐子里装着一截舌头,它如搁浅的鱼扑腾着,张着大口,在手术灯下,那些尖锐的牙齿还泛着冷光。

“在未找到寄主前,它们只是普通的飞虫,一旦寄生人体,它们会长成几乎与人类舌头无异的模样。”

操刀的医生已为病人安装好人造舌头,她摘取手套,防护全息屏障包裹住他的面部,向透明隔板外的安防员们走去。

宋拾的左指微微痉挛,她的目光追随着这位医生的动作。

医生察觉到目光,抬手将垂在脸颊的碎发拢在耳后,对着她牵起唇角,温和而友善,“怎么了吗?”

“没事,不打扰您了。”宋拾回以微笑。

这时病人悠悠转醒,麻醉药剂的作用显然已经过去了。

站在宋拾身旁的顾念走上前,出示证件,道:“你是在哪感染的?”

病人双眼仍是朦胧,目光呆滞地望着顾念,好一会意识才清明。

顾念只好再重复一遍,“是在哪里感染的?”

“这……”病人一时间犹豫起来,畏畏缩缩含糊半天,才道:“是贱民区……哎,我也不想的,警官,我可是良好市民,只是”

“说重点。”顾念不耐烦打断他。

“那儿新开了一家酒吧,联邦网上评价都不错,本想着一起去看看,结果好了,非但没去成,还割了舌头。”

“什么酒吧?”

“毒樱桃酒吧。”

后面安防员们又去了十几个病房一一询问,大多数人都是在贱民区附近感染的,基本上可以确定感染源地。

正准备离开医院时,顾念放慢脚步,看向宋拾,“我刚接到消息,老杨醒了,一起去看看?”

“好。”

……

老杨坐在病床上,目光呆滞无神,望见宋拾和顾念时,眼底仍没有任何波动,但看起来倒没有变疯或是变傻。

医生站在一旁,轻轻点头示意。

宋拾深吸一口,放轻了声音,问道:“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

老杨闻言,双眼放空,似乎是在思考,良久才道:“杨……杨忠军。”

“还记得我们吗?”

他的眼珠缓慢地在两人的脸上移动,最终缓缓摇头。

宋拾心脏一紧,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可以知道伊索纳德号爆破的真相了,但老杨现在这个样子,她又回到原地了。

一旁的顾念从兜里掏出一个平安符,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记得这个吗?”

老杨黯淡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囡囡的,是囡囡的平安符,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顾念将平安符交给他,往后退了几步,瞥了眼医生的神色,知道不能刺激他,说道:“你昨晚回家的太匆忙,平安符落在了安防局。”

老杨摩挲着平安福,憨厚笑了起来:“哦……好的。再过几日就是囡囡的生日了……要带她一起去买蛋糕。”

两人跟随着医生走出了病房。

“如你们所见,杨先生的情况并不乐观。”医生面带歉意。

宋拾问道:“那有可能恢复吗?”

医生摇头,“恢复的几率比较小,他的大脑神经受损严重,损失了大部分记忆,神经衰弱,不能接受刺激,并且,极有可能会疯。”

“好的,谢谢医生。”

两人并肩离开了医院,外面又下起了绵密的细雨,天空灰蒙蒙一片,不远处停着安防部的悬浮车。

顾念顺手拿起放置在门口的公共雨伞,撑开,巨大的黑伞罩在两人头顶,噼里啪啦的雨声。

她看了眼宋拾,突然说:“你认识霍尔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