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想起来,那日平昌坊一夜之后,她拒绝了?他,是怕他日后前途尽毁,被自己拖累丢了?仕途……却没想到,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随后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又像是释然:“也难怪……那时候刚丧父,又逢大?婚前夕,心乱如麻,一念之差,便把他当了?趋利之人。”

沈念之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微微有?些哑。

“我才是真?正?的小?人之心。”

顾行渊静默半晌,才低声道:“他只托我护你平安,其余一言未提。”

沈念之点了?点头?,声音淡淡:“他一向是这样的,话?不多,心思却比谁都细。”她顿了?顿,忽又抬眸看他一眼,“……你也一样。”

她说完,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暖手袋,拍了?拍尘土,又将它捧在掌心。

紫宸殿中,寒意未散,红毡铺地,檐角垂灯幽微。御阶之上,李珣披金缛朝服,神色淡淡,眉眼间却凝着肃意。

今日朝会,不似往日例议,而?是一场“空位”的处置。

陆长明一案定论之后,中书令一职空悬。权臣既去,百官心思浮动?,此刻满殿肃然,人人静待帝意。

“中书之职,暂不可久虚。”李珣缓缓开口,嗓音不疾不徐,却透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威压,“诸位可有?人选?”

众臣一时间未敢先言。

侍中沈秉先出列,沉声奏道:“臣以为,当选老成持重?之人。”

话?音落下?,吏部尚书点头?应和:“陛下?圣明,此职调度六曹,事涉重?大?,年资功绩,皆不可轻。”

就在此时,李珣视线落向朝中一隅,似不经意,唇角微挑,道:“苍晏何在?”

立于东列末位的苍晏缓步出班,长身玉立,身着浅紫朝服,风姿从容,微一俯首行礼:“臣在。”

“你身为中书侍郎,陆氏倒台后,尚能独善其身,实属不易。”李珣语气带笑,却听不出温度,“今日中书一位,朕欲命你暂代,可有?不愿?”

朝堂之上,一时哗然。

沈秉面色微变:“陛下?,苍侍郎年方二十四,恐非朝仪所宜。”

左庶子?亦上前奏言:“中书调政,非少年才俊可担。陛下?若以其才而?用之,可再观一二年,不妨从刑部、兵部中历练一程。”

李珣闻言不恼,只微抬袖角,似是在拂去案几上的微尘,语气慢条斯理?,眼中寒意不显:

“诸位言之有?理?……可若论年资与才器,汉初萧何随高祖定天?下?时也不过三十,曹参守律令、张良谋帷幄,哪个不是年少得任?”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玉案,道:“再往前,春秋时齐桓公任管仲为相,管仲之名,流芳百世,登朝之年也不过而?立。”

“苍晏今年二十四,出身清正?、学贯六经,文章、策论、筹略皆不下?当年张良。”

语锋骤转,声色俱厉:“朕不问他年几岁,只问此人,堪为我所用否?”

“苍晏虽年轻,然学问文章朝中谁不知?治政之才,昔日由陆氏压制,今得拨云见日,未尝不是天?时。”

话?锋至此,众臣俱默。

李珣转首,目光重?新落在殿中那位立得极稳的年轻官员身上,语调忽然转轻,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调侃:

“苍卿向来聪明,有?胆有?谋,也不负‘书阳’之名……但孤好奇的是,像你这般‘聪明人,可愿真?心为孤所用?”

这句话?,才是这场朝会真?正?的试刀之锋。

紫宸殿一时间鸦雀无声,连外头?风吹铜铎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苍晏垂眸半息,忽而?抬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