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捏湿布巾,轻轻擦过她额头,动作极轻。
帕子顺着她鬓角向下,划过面颊与耳后,指尖一寸未碰,却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酒意透着凉,他却觉背心微热。
当他将?湿帕拧过第二遍时?,沈念之忽然轻哼了一声,身?子往里蜷了蜷,指节微握。顾行渊顿住,低声道:“沈念之,是?我。”
她并未清醒,只是?身?子因?痛苦而本能收缩,手微微攥着床单,脖颈间青筋仍在起伏。
顾行渊低低叹息一声,垂眸看着她,许久没动。他那张素来冷肃的面孔在灯下沉了半分,目光却不再?克制。
他俯身?将?帕子按向她颈侧,擦过锁骨,再?往下……
他的动作极慢,帕子触到她胸口时?,她忽地低语了一声:“……好凉……也好热。”
顾行渊指节一顿。
下一瞬,拉起她的披风,搭在了她身?上,声音低哑:“再?忍一会?,很快就好了。”
屋外?风声乍紧,他垂眼?望她,却像看尽了千山万水。
她不知,他宁愿自己?病,也不肯她再?多受一分苦。
沈念之醒得极慢。
梦与热缠成一团,她仿佛置身?于一片燥热的泥潭之中,每一口呼吸都黏着火,一闭眼?就像跌进深井,身?子被拉扯着下坠。
她试图睁眼?,却只眼?皮颤动几下,神?识仍游离在半梦半醒之间。
忽而,有什么温凉的触感自她脖颈处滑过,像酒,又像水,带着微微的凉意和香味儿。
紧接着,是?极轻极慢的一记叹息,在她耳侧散开。
“再?忍一会?,很快就不冷了。”
是?顾行渊的声音。
她的指尖微微动了动。
下一瞬,衣物贴着肩头滑落的细小动静传入耳中,她想抬手拢住,手却像失了力气。
身?体被擦拭过的地方,凉得发颤,而尚未触及的地方却像有火焰藏着,烧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说话,却只是?发出一声微弱的喘息。
透过模糊的水雾与灯影,她隐约看见那个男人伏在她身?侧,眼?神?极沉。
明明不过是?在替她降温,神?情却像在做一件极其郑重的事?,连每一次拧帕、落水、蘸酒的动作都一丝不苟。
他眼?里没有欲色,只有一种近乎沉痛的克制。
她忽然心口一紧。
不是?因?为热,也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他一瞬抬眸望来时?,那种藏得极深极深的目光。像月光掠过雪地,不留痕,却让人无法回避。
她不知自己?此刻是?否清醒。
只知此刻的顾行渊,却满身?沉静。
她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这个她一度以为只是?“坐怀不乱”的冷面大理寺卿、冷情寡言的旁观者此刻却亲手为她拭额擦颈,眼?底藏着无声的情意。
他甚至连她的手臂都擦得极快,避开一切可能的轻薄。
她忽而有些想笑,又觉得想笑太轻浮。
她偏过头,睫羽轻颤,嗓音哑得几不可闻:“顾行渊……”
他手一顿,低头看她:“你醒了。”
她偏过头,睫毛颤了颤,嗓子里发出一声哑哑的低喃:“……你在做什么。”
顾行渊放轻了动作,道:“降温,退烧。”
沈念之没再?言语,像是?困倦极了,只那双眼?半阖着,映着床头的灯火,幽幽地望着他,不笑也不怒。
像是?许多话堵在喉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顾行渊垂眸看了她一眼?,复又起身?,将?浸着酒水的帕子拧过,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