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之听完,面无表情地笑了?一声:“哦?”
她轻轻拨了?拨鬓发,声音低沉下来:“这?丫头倒是胆子大。她的奴籍都在我身?上,她是怕陪我进宫,如今跑路了??”
春桃顿首:“奴婢不敢妄言。”
沈念之没再追问,只是慢慢抬起眼,看向?镜中。
镜里的人一身?内衫,肌肤雪白,眉目清华,却满眼倦色。她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忽然笑了?一声。
“也好,走吧,小白眼狼。”
辰时一刻,吉时将近。
晋国公府门前早已张灯结彩,红毡自门内铺至街口,数名礼官整肃站立,宫里送来的迎亲仪仗早在坊口等候,只待新妇梳妆完毕,请上花轿。
堂内礼鼓初响,钟磬相随,乐声悠悠。
沈念之坐于正厅梳妆镜前,鬓边早已绾起双环贵髻,发上金步摇未动,霞帔未披。她神情平静,眼中却无波。
方才内侍传来话,说太子殿下已遣信入府,命人加派红毡三丈,加设仪杖十六枝。
旁边几?个嬷嬷见此,一时间恭维不?绝:“娘子真是贵人命,一应礼制皆按太子妃所?设,便?是正妃出阁,也不?过如此了?。”
一语既出,众人便?都笑了?,只当沈念之是一步登天的有福之人。
可她只是静静听着,神色不?悲不?喜,直到?春桃来禀:“娘子,外头礼官催了?两遍,吉时快到?了?。”
沈念之点点头,起身?站了?起来,身?姿挺直,目光清冷。
霞帔披上,红罗覆面,金钗钿环步摇摇曳,发冠稳稳压在鬓上,她在红绸铺地间立得笔直。
她缓缓伸出手,让春桃搀扶着她,侧头问?:“霜杏可还未回来?”
春桃顿首:“未见踪影。”
沈念之低声冷笑一声,她自顾自整了?整袖口。
霎时,红纱之后,那双冷如霜雪的眼便?也藏了?起来。
门外礼官高声道:“吉时到?请新娘子上轿!”
锣声起,钟磬再?鸣,沈念之迈步而出。
东宫大门大启,昭京王城内钟鸣三道,宫中仪仗自承明门而出,旌旗蔽日,红毡铺地,十里迎亲,声势赫赫。
礼官高声唱道,礼乐随行,百司齐步,百姓夹道而立,皆来一睹东宫迎娶的盛仪。
为表重视,李珣此次亲自出迎,骑在宫中赐下的赤金高头马上,一身?玄锦吉服衬得他身?姿挺拔,腰束龙纹玉带,冠玉束发,衬得他眉目俊朗如画。
他如今可是昭京女子心中的第一贵胄,加上生来俊美,现在换上新郎官礼服,内外俱盛,竟是比平日更添清贵。
天光落下,他面容被金线纹绣的衣袍映得熠熠生辉。
他一言不?发,只静静骑在马背上,一双眼眸冷静沉着,却紧紧盯着晋国公府门前的那顶花轿。
礼官唱礼,沈念之的花轿缓缓抬出。
李珣始终未移目光,骑马立于街心,衣袂曳风,指节收紧缰绳。
鼓乐喧天,人声鼎沸,红绸与香风一并掠过,可他眼中只有那顶被高高抬起、正朝他而来的花轿。
轿中幽暗,香气馥郁,凤纹鸾帐垂落半面,红纱轻晃。
沈念之坐在锦垫之上,披着霞帔,面上红盖微掀,眉眼却未曾带半点喜色。她伸出手指,缓缓将轿帘的一角挑起一线,外头街道上的热闹顷刻扑面而来。
她撩起盖头,目光穿过帘隙,正好看到?李珣骑在高头大马上,身?披凤纹吉服,俊美得近乎耀眼,像是昭京百姓口中真正的“天之骄子”。
沈念之却只轻轻一笑,语调懒懒地低声道了?一句:
“看来李珣真是大权在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