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将他辞章呈上御案,却被守于殿中的陆长明拦下,淡声道:“陛下已歇。”

“辞表我收了,待圣上醒来,我自会转呈。”

顾行渊望着那道宫门,良久未动。

晋国公府,天光微曦,雪未化。

沈府西厢绣阁中,沈念之一夜未眠,直到东方露出一点亮意,她才?仰身躺下。

帘帐半垂,檀香未灭,屋内仍余酒气与沉香缠绕,她望着床帐出神,忽而心口一窒

是那种?极细微,却如针扎般的痛。

她“啊”了一声,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发鬓,连唇色都褪了血色。

霜杏守在外头,一听?动静便急忙推门而入:“小姐!”

沈念之倚在床边,声音低哑:“倒杯热茶来。”

霜杏不敢耽搁,立刻去倒。

她指尖还未碰到那盏瓷杯,外头却猛地冲进来一个小厮,神情?慌张、语调颤抖,几乎是扑通一声跪下:

“沈中沈大人……沈大人在狱中自裁了!!”

瓷盏“哐啷”一声落地,碎成满地。

沈念之整个人也像被这声摔碎了的茶盏砸中,一下跪坐在地,耳边嗡嗡作响。

霜杏惊叫一声扑过来,却见自家小姐脸色雪白,眼神怔然,嘴唇轻轻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仿佛回到了那场梦里?,梦中,那本话本结尾写着:

【沈念之,晋国公府嫡女,姿容冠绝、性情?骄纵。因心悦忠王李珩,强嫁于他,死?后弃于宫外枯坟,无人问津。】

她原以为醒来后,便能改命,于是她不再去纠缠李珩,不再动心于那句“小时候你最爱跟在我后头”。

她以为,自己做得够多了,她推了李珩,改了自己必死?的命运,她不嫁忠王,入的是齐王府。

不过只是稍稍走偏了一步,便像把整盘棋推倒

倘若自己按照梦中的话本子走,继续纠缠李珩,求阿爷给她和李珩赐婚,那么阿爷会因为她的心意,提早站队、布局,就没有齐王和陆长明什?么事了。

如今李珩被贬,陆家上位,父亲死?在狱中,她跪坐在地,满手冰凉,唇角还残着昨日未洗的脂粉,却像是从火焰里?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忽然抬头,目光穿过天窗之外那一方清白的天。

“你在看吗?”她声音很轻,却一句一句地往天上问。

“你在看着吧?”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角色的光辉,便随笔一划,把别人写死??”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主角的命运,便能定我一生结局?”

“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她声音低极,像风中叠起的一道叹息。

“我以为我能逆天改命。”

“可如今才?知,原来不过是……”

她的眼泪忽然落下来,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没有声响,却痛得她整个胸腔都空了。

沈府西厢,雪未化,香炉半冷。

沈念之和府上的下人将沈淮景接回家后开?始置办后事,沈思修被沈念之派人拦住,跪在沈府外面,此?时门口传来一阵轻响。

霜杏去应门时,那人已推门而入。

他未穿朝服,只着一身常服深青色衣袍,领口扣得极整,披风上还带着些未抖落的雪。

苍晏来了。

沈念之没有回头,只静静盯着案上燃了一半的长香,一句话不说。

霜杏行了礼,悄悄退下。

苍晏站在她身后几步,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才?轻声道:“我听?说……他走时很安静。”

“嗯。”沈念之答得极轻,像一缕风。

过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