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上,殿宇寂静,无人敢出声。
沈淮景立于班首,身?着朝服,面色如常,未言一字。
陆长明却步步逼近,继续朗声道:“微臣已命人调取五年前户部银卷,查得沈中书府中亲眷,与银案失踪账目往来频繁,时机重合,金额巨大。”
“今日并非定罪,而是奉公守法,陛下?若要?肃贪,先请自中书令起。”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但圣上未发声,他端坐御榻之上,面容平静,唯有眼神深处,闪过一道幽光。
那光沉、静,却满是疑心。
沈淮景终于动了。
他抬头,朝圣上一揖到?底,声音温和不带半点波澜:
“臣愿受查,若无实据,自当澄清;若有疏漏,臣不避责,唯愿陛下?明察,莫使奸佞蒙蔽。”
这一席话说得沉稳大气,四座静默片刻。
然而圣上指尖轻敲玉扶手,淡声道:“沈卿,你是老?臣,朕一向倚重,可这案牵连太深,若不交由大理寺彻查,恐难服众。”
“着即日革去沈淮景中书令、晋国公之职,罢官听审,交大理寺拘押。”
“中书一位,由陆卿暂代。”
“待案卷归实,再定罪议。”
话音落地,如雷贯耳,无人敢动,沈淮景却只?是站着,微微一笑。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输了,不是输在?陆长明口舌之利,也不是输在?那封卷宗上,而是圣上疑了他。
一旦君疑,便?无翻身?,无论真伪,已无人在?意。
他缓缓俯身?长揖一礼,起身?时,掸平朝服深紫,手中无一物,那一刻,他似乎终于卸下?了什么。
也终于明白了,朝堂百战,不敌皇心一念。
长阶之上,一道人影缓缓而下?,脚步不疾不徐,正是沈淮景。
两侧文武官员纷纷避让,谁也不敢多言一句。那位曾一言定律、挥笔定天下?风向的中书令,今日便?这样,从权势的巅峰,一步步走入风雪。
他走得极稳,像是朝堂之路仍在?脚下?,只?是眉间却无昔日半分意气。
走至丹墀最下?阶前,他忽地停住了。
身?后是巍巍紫宸殿,前方?是漫天飞雪,四周跪伏着的是无数他曾调度、曾压制、曾提拔的人。
可他看都不看,只?缓缓抬手,抚了一下?冠角。
那是中书令所?戴的乌纱梁冠,上绣暗金云纹,两侧翼角微挑,昔年他以此步入殿堂,如今,他亲手解下?。
帽带松开时,他的手稳极了。
乌纱落入掌心,他未急着交出,而是低头看了一眼,轻轻拂了拂。
雪落上头,被他抹去,露出旧日金线的光泽。
他指节微曲,将帽冠摊平在?掌上,像是还它一份整齐、一份体面。
接着,他解开了身?上的官袍。
那是朝堂重锦深紫官袍,玄云为底,胸前仍有中书三司印绣的银线。被风雪一打,色泽更沉。
他动作缓慢,却极有分寸,一层一叠,像是为自己卸下?一道又一道铠甲。
官袍落入侍从手中时,他肩背笔直,像未曾被剥夺,像还立在?朝堂。
沈淮景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包了帽冠、束了官服,亲自交予身?后亲随。
“带回府中,置于祖堂。”
“莫污了它。”
语气平淡,平静得像是吩咐日常柴米油盐。
远处的金吾卫策马上前,沉声道:“沈大人,请。”
沈淮景转头,目光清朗,看着他,似笑非笑。
“沈‘大人’?我已非官。”
那金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