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此刻,母亲苏纤柔还跪在蒲团上,捻着佛珠,虔诚地为她的“亡夫”超度。

蒲团上的佛珠,还留着她指腹的温度,桌上还叠着未绣完的女工,针脚细密地织着缠枝莲纹那是她想为他缝制的腰带。

他活了二十二载,虽身份显贵,可身上所穿所用,皆是出自娘亲之手,那是她对自己唯一儿子的爱。

可如今,母亲的音容笑貌不见,冰冷的棺椁停在祠堂中央,楠木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却映不出母亲含笑的眉眼。

记得他小时候顽皮,母亲总是笑着用帕子擦着他满是污渍的手:“晏儿,将来一定要做个温润君子。”

如今,那双曾为他拭去污渍的手,已永远蜷在了爹爹的龙袍之下。

“若是晏儿未曾揭穿真相……”

萧南晏喃喃自语,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甜。

若是母亲能一直活在的谎言里,至少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可是,就算他不揭穿,萧北承存心报复,揭穿是迟早的劫数。

萧南晏轻轻触摸母亲的灵位,薄唇颤抖:

“母亲,晏儿想你了……”

好半晌,萧南晏长长吁了一口气,轻轻推开供桌上的暗格。

在那里,他还摆放着另一块灵牌,是为赫连琮准备的。

萧南晏清楚,身为天启皇帝,赫连琮的尸身必须归葬皇陵,哪怕他临终前有遗命。

即便他心中有万千不舍,可也不能让天启皇帝与前摄政王妃葬在一处,不单是妄添妹妹与姐夫“乱伦”罪愆,更何况,母亲苏纤柔若在天有灵,想来不愿再与这帝王家有半分瓜葛。

权衡再三,萧南晏还是命人将赫连琮的尸身,以龙辇接驾,送回皇宫。

龙辇抬走前,萧南晏颤抖着,剪下母亲的一缕青丝,亦剪下赫连琮的一缕墨发,以红绳相系,小心翼翼地放入赫连琮僵硬的掌心。

墨色的发丝缠绕在帝王掌心,像极了他们纠缠半生的爱恨。

这对少年情人,这一世虽不能相伴走到白头,但结发相随,或许是这对苦命人之间,最后一点无声的和解。

“爹爹,”

他对着龙辇深深一揖,声音嘶哑:

“待新帝登基,儿子监国,会亲自主持您的身后事,以天子之礼,送您入葬。”

看着龙辇渐渐远去,萧南晏心中默默祈祷:

这一世的爱恨已随生命终止而散尽,若有来世,有缘遇见,只盼这对被皇权碾碎的有情人,忘却前尘,能在寻常巷陌里,换得一段白头偕老的缘分……

直至龙辇消失,萧南晏转过身来,望着飞云寺的方向,隔着沉沉夜色,捏紧了手中的兵符,眸中晦暗难测:

三日后的午时,究竟是救赎还是陷阱,此刻都已不再重要

他只知道,若夕颜有半分差池,这天下兵权,不过是陪葬的祭品……

第280章 楚烬,你找死

从云丘围场逃离后,楚烬将蔓萝紧紧箍在怀中,足尖点地腾跃而起,红袍在夜色中化作一道残影。

他强运轻功,一口气奔出三十余里,直到耳畔的喊杀声渐次消弭,脚步才渐渐缓了下来。

怀中的蔓萝自始至终都在挣扎,指甲抠挖他的臂膀,靴尖狠踹他的小腿,连珠炮似的谩骂声从未停歇:

“楚烬你这狗东西,放开我!”

“楚烬,你要把老娘我拐到哪里?”

“楚烬,再不放开我,我骂你祖宗八代……”

楚烬充耳不闻,只将手臂收得更紧。

他的肩头,本就中了假“蔓萝”那一刀,刀上淬着“寒潭蝮蛇”毒药,此刻强行催动内力抱着她一路狂奔,此刻只觉得肩头剧痛,喉头却是腥甜翻涌,视线渐渐蒙上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