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原因,不方便讲……”

“阿冰。”梁秋雁打断她,“你以为那些照片,我当初就没有收到吗?”

梁冰猝然一惊:“什么?”她见梁秋雁三缄其口,渐渐由惊疑转为不解:“那为什么还让他们见面?妈,你不应该提这些。”

“我一开始也觉得不能。”梁秋雁说,她又叹:“但如果不是当初两个孩子流落到那人手中,他们未必像现在这样离不开彼此,以至于错生情愫。”

梁冰冷冷道:“所以还是怪我当初把他们丢给那个人是不是?”

“不。”梁秋雁盯着那伫立的白瓷观音凝视许久,轻声说:“如果不是我当初对你疏于关心,你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了,如果不是你所遇非良人,也不会有后来的结果。”

梁冰哑然,鼻间忽然涌上一股酸胀,滋味难言。

“几辈子修来的因缘,才能在这一世做家人。”梁秋雁神色平静:“不要步我的后尘,好好对你的孩子吧。”

*

那个下午梁徽并没有看书,她翻了翻梁遇幼儿园时候的课本,看了会他那阵子歪歪扭扭的字,不禁微笑,短暂的欢喜后又是绵长的孤独,她难忍煎熬,趴在床上试图以睡眠度过。

许是待在他们小时候一起睡的床上,梁徽梦见父亲死后,母亲带她和弟弟回外婆家,半夜她听到隐隐约约的争吵声,实在睡不着,于是从熟睡的梁遇身边下床,蹑手蹑脚跑到昏暗的客厅里。

是卧室里的母亲和外婆在争执。

“我当初说了让你不要嫁这个人,你不听,现在带着两个孩子后悔了,我又能怎么办?钱早就都给你拿去还债了!”

“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梁徽从未听过母亲用如此尖利的语气讲话:“我当初上学的时候你管过我吗?结婚来管我叫我怎么信!”

“阿冰。”阿嫲语气沉重:“我知道你怨我以前对你不闻不问,但你爸早走了,整个家只能靠我苦命撑着。我赚钱也都是为了你,你不能这么贪心,什么都想要。”

“那我就活该这么受罪?”母亲质问她。

“这都是命。”阿嫲说:“你也只得认。”

第二天阿嫲带她和阿遇去莲花寺上香,坐在榕树下给他们讲故事,不由得提到莲花寺以前有位德高望重的法师,出身于富贵之家,写过曲唱过戏娶过妻,世人无不羡艳。可是有天他忽然抛去红尘剃度为僧,世人又无不震惊。

“你们猜他最后留下的四字遗言是什么?”

梁徽也算是囫囵听过不少佛经故事,她记忆力绝佳,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佛经里的四字词语,可怎么也猜不中。梁遇更是胡闹,连“蟹黄汤包”四个字都说出来了,惹得梁徽忍俊不禁,用指节叩了叩他的小脑袋。

阿嫲微笑看着他们,听了半个小时胡言乱语,才缓缓说:“那阿嫲告诉你们答案。”

梁徽屏息静听,她永远忘不了阿嫲当时的神情,榕树叶隙间的光斑像一只只蝴蝶飞闪在她身上,她虽然带着淡淡的笑,可每一寸皱纹都浸满了无尽的心酸和怅惘。

“是悲欣交集。”她说。

“这人世间的事,莫不如此。”

0093 艳阳天(终章)

浴佛节和高考间只差一个多星期,母女两人只在鲤港住了几天,又匆匆搭高铁回鹭州。

路途虽短,梁冰却十分疲倦,一沾椅子就睡着了,初夏过于明亮的光线灼得她眉眼无意识紧皱,梁徽过去紧密地拉上窗帘,她眉头才缓缓舒展下来。

梁徽继续读手里的诗集,突然听见旁边母亲挣扎喘息的动静,她忙转过头去察看,发现梁冰已经睁眼惊醒,满额冷汗,望着她的眼里闪烁着泪光。

“没事吧?”梁徽拍拍她的肩,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