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府邸之中已处处支挂起了丧幡,忙碌着诸项送葬事宜。

天地俱静, 笼影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之气。闻人宗祠矗立于夜幕之下, 四处高悬白幔与轻纱,放眼望去, 纯黑同刺眼的白交织,无不透露出一股哀凉肃穆之感, 与几分不可名状的阴冷。

月华穿过稀薄云层, 斑驳地洒落于青石板上, 也为堂内佳人披上一层浅淡如霜的银辉。

女子除钗饰,着缌麻丧服,仪容素净地跪于香案之前。一双鸦黑睫羽垂落,纤手挽袖, 缓缓往长明灯中添油。

烛火柔和, 却曝露出她眼下的几分憔悴青黑。

季书瑜如今尚且怀有身孕,一路颠簸, 马不停蹄地赶回兰泽已是十分熬煎, 而后待归至府邸, 又衣不解带地为亡夫连守了两夜灵, 如今更觉筋疲力尽。

其间曾有不少人前来劝言, 然即便季书瑜自觉心力交瘁,有心想要小憩片刻,可待躺于寝居那张床榻上, 却又总是望着故人之旧物辗转难眠。

即便是勉强入睡,她亦难以安眠,频频于梦魇中惊醒。脑中心底,魂牵梦萦的竟都是那道从高处坠下的飘飞雪衣,和那双温柔如覆琼霜的眼。

不论昼夜,他皆常入她梦来。

可是怨怪她无情,执念颇深,故而迟迟不肯入轮回去么?

美人心中轻念,垂下首,挽袖将一段香插入香炉之中。

“那日之举实非我本意。”

她语气怅然,目光缓缓流转,于香案间的牌位停落,“只是不知,你如今,又是否还愿听我解释呢……”

可纵使她心间思绪繁多,却是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如何解愁。只得茫然地垂下首,取过一束经卷,若往日一般借着诵念经文平复繁复心绪。

然不想,不过才念了几句,一阵不知从何处生起的阴风穿堂而过,却是将香炉中那截才燃着的香,于她眼底径直熄灭了。

风来风去,徒留白烟一线,徐徐飘升至堂顶。

烟气呛鼻,然季书瑜却若无所觉,沉默良久,不避不退,垂眸定定地凝视着那炷香。

方才,那道风声于耳畔呼啸而过,其间夹杂着一道细响,似乎唤的正是她的名……

鸦黑长睫似蝶般轻颤,她眼底神光明灭,低声轻唤道:“是你来了?”

然堂下如今只她一人,自无人应答。

便连方才为阴风吹动而猎猎作响的白缦也平复了声息。

她目光略显空洞地回首,徐徐望向堂正中摆放着的那只楠木棺椁。

他们未曾带回他的尸骨。

自然,里头亦是空落落的,并未盛放任何东西。

然不知为何,有道声音却若于她心头耳畔反复轻唤,催她去推开棺椁,一睹究竟。

难道,真是他回来了么?

她只迟疑一瞬,之后又若鬼使神差般从跪垫上起身,顿了片刻,方才徐步上前。

纤指轻抚着那冰凉棺椁,她喉间声音低哑,语意不明,道:“是你要见我么……”

棺盖被推开,发出一阵似鼠蚁啃啮的尖利细响。

棺椁内漆黑一片,她弯身望去,里头果然寻不见一块尸骨。

可出乎意料的是,其中却放有一件男人生前穿着的那件染血衣衫,与一件女子嫁衣。

棺椁开后,耳边那道反复缭绕的声响骤然若潮汛般退去,不留一丝痕迹。女子一手扶着棺盖,面上神情愣怔。

夜色渐深,便连祠堂外的风也停止了吹拂,万籁俱静,天地似乎都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她拾起那件血衣于掌中细细摩挲,冰凉之感如若细密蛛丝攀爬上指尖娇嫩肌肤,贪婪地剥夺着她身体的每一寸暖意。

而她却若